寅時的梆子聲穿透濃霧,在應天府衙的滴水簷上凝成細密水珠。舒步麒屈指輕彈銅鈴,銀針在鈴舌上刻出三道淺痕——這是漕幫示警的"三更雨"暗號。三丈外的簽押房窗欞忽明忽暗,工部郎中鄭元化的影子被燭火投在窗紙上,形如鬼魅。他正將某物塞入《永樂大典》的檀木函套,龜鈕銅印在案頭映出猙獰輪廓。

"鄭大人好雅興。"楊紫憐的團扇突然抵住官吏後頸,扇骨暗藏的刀片割斷一縷灰髮,"戌時剛過就急著給嚴閣老送年禮?"她金錯刀挑開函套犀角扣,露出半卷泛黃圖紙,"這《漕河通志》的夾層裡藏著工部密檔,倒是比青樓花箋還精緻三分。"

"嘩啦"一聲,霍璐佳破窗而入,赤足踏碎滿地月光。腕間銀鏈絞住鄭元化欲擲出的火折,魚叉尖抵住其喉結:"想燒?問問姑奶奶的魚叉!"她足踝銀鈴輕響,驚覺樑上垂下的十二盞宮燈竟以人筋為繩。

舒步麒短劍格開暗處射來的三稜箭,箭簇釘入樑柱的方位暗合奇門遁甲。箭尾鵰翎染作靛藍——正是白鹿書院督學御史慣用的"孔雀翎"箭。"坎位生門!"葉莉雪七星劍陣驟起,劍氣掀翻酸枝木書架。漫天飄落的文牒中,黃若芸銀針連發,針尾藥粉遇風化作青煙,將追來的錦衣衛逼退三步。

"閉氣!"苗女扯開腰間藥囊,擲出七枚蠟丸,"是北鎮撫司的千里香!"蠟丸炸開的紫霧中,繡春刀破空聲已至耳畔。楊紫憐團扇急旋,扇骨暗格彈出的磁石吸住鐵蒺藜,卻在觸地瞬間炸開磷火,引燃滿室文卷。

"走水龍!"舒步麒抓起洮河硯擲向銅盆,徽墨遇磷火轟然爆燃。濃煙中他扯住楊紫憐腕間禁步,翡翠螭龍扣割破掌心:"東南角門!青磚第七列有暗閘!"

五人撞開包鐵角門時,正迎上巡夜更夫驚駭的臉。那老人手中燈籠映出霍璐佳鎖骨處的船錨刺青,竟嚇得跌坐在地:"海......海龍王娶親......"霍璐佳魚叉勾起更鑼擲向追兵,銅鑼與繡春刀相撞的銳響驚起滿街犬吠,驚醒了胭脂巷的鶯燕。

穿過三條暗巷,黃若芸突然扯住眾人袖角:"等等!"她指尖銀針在青磚縫裡一挑,帶出半截帶血的孔雀翎。苗女耳墜上的玉蟾蜍泛起幽光:"是黑苗探子的引路標,前方九丈必有......"

話音未落,十二盞氣死風燈自屋頂亮起。燈罩上"周氏匠坊"的朱印下,五十名弩手封死四方街口。他們身著玄色軟甲,面罩鏤空處露出黥面——正是周家私養的墨羽衛。為首老者捻著白鬚,腰間玉帶扣雕著饕餮吞日:"紫憐侄女,你爹的病榻前可缺個端藥人。"

楊紫憐的翡翠鐲子磕在牆磚上,裂痕如蛛網蔓延:"二叔連祖訓都忘了?墨羽衛只傳嫡長子!"她突然翻開灑金賬冊,"上月福州船廠走水的撫卹銀,賬上可是少了三萬兩。巧的是,嚴府別院新購的太湖石,正好是這個數。"

老者臉色驟變,袖中機弩剛露頭,舒步麒的酒壺已潑出弧形酒線。霍璐佳火摺子當空一劃,烈焰順著酒痕竄起,將墨羽衛的陣型撕開缺口。"走!"葉莉雪劍挑瓦當,青瓦碎片如雨砸向追兵。眾人退入當鋪後院時,楊紫憐突然踉蹌——月華裙襬滲出的血跡在青石板上綻成紅梅,竟是方才暗巷中中了黥面人的毒鏢。

"箭毒木淬的牽機散。"黃若芸銀針刺入傷處周遭要穴,針尾藥粉遇血化作白沫,"需用七步蛇膽配天山雪蓮......"話音未落,當鋪前廳已傳來砸門聲。舒步麒扯下半幅帳幔裹住傷處,指腹摸到楊紫憐腰間硬物:"西南半里是太醫院藥庫,你藏的地圖......"

五更天的霧氣濃得化不開,眾人翻過藥庫丈許高牆。葉莉雪劍柄擊碎黃銅鎖,霍璐佳卻突然扯住她手腕:"等等!"魚叉尖挑起門檻處的銀絲,月光下可見絲線連著九宮格地磚,"連環翻板,踩錯半步就是萬箭穿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