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不知何時被遮蔽了,天空暗了下來,只有一盞盞紙燈籠兀自瀰漫幽光,耐寒的吞雪蛾繞著紅燈籠撲哧粉翅,死人時才會有的奏樂響起,敲鑼打鼓之聲邪性地充斥天地。

放眼望去,像是有風從地獄吹來,人群宛若藤蔓,整齊劃一地搖擺著身軀,無論是矮高胖瘦的人,身子都呈現著詭異的協調。

大輦車上的鬼佛只有一個巨大黑色背影。

慕師靖在意識到不對勁之後,立刻想要拔劍,林守溪卻制止住了,他說:“樂曲還未停下,舞者是不能率先停下身子的.”

可是……慕師靖明白,林守溪是讓她按兵不動,先靜觀其變,看看他們到底要搞什麼鬼。

她點點頭,跟著其他人的動作一道搖擺了起來,她練過舞,模仿起來並不難,只是她蠻腰纖瘦,步伐靈動,要想跳出那種如痴如醉的殭屍感卻很難。

慕師靖費心費力地模仿著,扭頭一看,卻見林守溪已與起舞的人物融為一體。

妖嬈又不失空洞的舞帶著魂不守舍的美感,挑不出半點瑕疵,甚至讓慕師靖有種他真的被奪舍了的錯覺。

慕師靖又起了爭強好勝之心,她閉上眼,把自己想象成一棵樹,曲樂是強勁吹來的風,她隨之款擺,款擺……人群向前放湧動。

漸漸地。

慕師靖的意識也漸漸迷離,她不覺得自己是在模仿,而是真的隨著樂聲發自內心的歌舞,等她意識到時,她甚至無法擺脫這種狀態,樂聲是傀儡的絲線,已將她四肢百骸定住,由不得她做主。

少女心中大駭,想要向林守溪呼救,她的後腦勺卻被彈了一下。

“走.”

林守溪的聲音在她耳旁響起。

隨著林守溪的屈指一彈,慕師靖‘魂不守舍’的病症立刻解除,對身體的掌控感回來了,這本該理所當然的東西,一下子讓她倍感珍惜。

林守溪與慕師靖悄無聲息地從烏泱泱的人群中離開。

他們像是透明。

沒人覺得有什麼異樣。

兩人騰出的空隙很快被後面的人填補了上去。

慕師靖回頭望去,目光掠過人群、掠過大佛車,才看到這西淨城長善街盡頭的那座寺廟,寺廟造型尖銳,掛滿血紅燈籠,宛若刷了漆的骨頭塔。

人群在寺廟前的廣場上停了下來。

他們齊齊跪下,口中誦唱經文,像是在呼喚著某位隱匿於黑暗的存在。

“他們這是在拜佛?”

慕師靖低聲道。

與其說是拜佛,不如說是朝聖。

“沒想到過個節還有這麼多么蛾子,真是禍不單行啊.”

慕師靖這一天被騙空了錢袋子不說,跳支舞也遇到這等靈異之事,實在糟心。

林守溪一言不發,他與少女潛在一側的樓上,鋒利的眼眸劃開長夜,刺入那座掛滿紅燈籠的黑色寺廟,像是在翻攪著什麼。

“有什麼蹊蹺嗎?”

慕師靖問。

“裡面有人.”

林守溪回答。

“什麼人?”

卻不是慕師靖問的,問話的聲音從他們身後幽幽傳來,蜈蚣似地往耳腔裡拼命地鑽,回過頭時,兩隻巨大的人手已彎曲十指,朝他們合攏過來。

……慕師靖可以敏銳地感知到活物的氣息,但這個東西到她身後時她才察覺。

這根本不是什麼活物,而是一具傀儡!少女反應也快,短暫的驚愕蜻蜓點水般於道心上抹去,死證出鞘,格在身前,攔在了傀儡大手的進攻。

但這傀儡力道充沛,壓著她後退了一大段,險些將身後的欄杆撞碎。

慕師靖抬頭望去。

黑暗水面般泛起漣漪,黑袍人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