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師祖與小禾從黑崖的秘道逃到了山下去。

他本以為這是敵人的鳥,不慎鳴叫洩露的風聲,不曾想……“這聲音熟悉麼?”

宮語問。

“原來是師祖在提醒我嗎?”

林守溪後知後覺地發現,原來師祖一直在緊盯著黑崖的動靜。

宮語淡淡地嗯了一聲,卻說:“我說的不是這個.”

“那是……”林守溪先是一愣,接著,他飛快想起了一件事——那天夜裡,他離開後猶不放心,怕師祖發現窗戶的小孔,便躲在轉角處,裝了幾聲鳥叫後才離去。

宮語能感受到,懷中少年的背僵硬了些。

“果然是你.”

宮語淡淡地說。

林守溪沉默不語。

“你都看到了嗎?”

宮語又問。

“嗯……”林守溪沒有隱瞞。

“吃驚嗎?”

“有點.”

“那……好看嗎?”

“……”燈火朦朧間藏匿的一切湧入腦海,他本在刻意遺忘,此刻卻在宮語的問話中更顯清晰,幾乎纖毫畢現,他無法回答這個問題,直到身後傳來淡淡的笑聲,他才意識到,這是師祖在挑逗自己……她對此事彷彿半點不在意。

“你這麼想你師父嗎?”

林守溪不想回答那個問題,主動發問。

宮語臉上的笑容漸漸斂去,她張開冰冷的唇,反問:“你不想你師父嗎?”

“想.”

“我也一樣.”

林守溪卻說:“我們應該不是一樣的想.”

宮語沉默片刻,低聲說:“也許.”

對話就此結束,林守溪低頭看水,流水飛逝,不捨晝夜,他感受著身後孤寂的懷抱,半晌後出聲,說:“節哀.”

宮語沒有回應,只將懷中少年抱得更緊,師祖山的隔閡幾乎被碾平,可以透過嘈雜江水聽到對方的心跳,如果此時林守溪抬頭,甚至可以看到那雙秋水長眸中深深的愧疚之色。

但他沒有辦法抬頭了。

木筏陡然加速,向著下方俯衝,抬眼望去,前方赫然有一道銀色的線,那是瀑布。

木筏正朝著斷崖瀑布俯衝。

小禾驚醒的時候,發現自己正飛在半空之中,林守溪一手抱著宮語,一手抓住了她的手,面容冷峻地看著下方。

木筏在後方跌落,在寬闊湍急的瀑布上撞了個粉碎,下方的流水則被林守溪以劍經敕令著分開,將他們包裹,可饒是如此,等到上岸的時候,三人的衣裳依舊被浸了個透。

生了篝火,熨幹了裙袍後,三人繼續一同啟程,沿著江岸向前走去,天空中如練的銀河為他們指引著方向。

這裡盡是未被開墾的荒山野嶺,道路難行,起初,宮語還想逞強,想獨自翻山越嶺,嘗試了數次,險些將衣裳勾破後,才終於放棄,乖乖地趴在林守溪的背上,環著他的脖頸,讓他帶領自己翻越險峻之地。

三百年的時間彷彿是一場大夢,宮語時常覺得自己回到了小時候,當然,她的童年不曾有這樣的記憶,這樣的畫面只在精疲力盡後昏昏沉沉的夢裡才得以奢見……她也記不清自己有沒有做過這樣的夢了。

她本已人神境大圓滿,清冷驕傲不可一世,到頭來卻依舊需要師父的保護。

哪怕三百年過去,哪怕師父轉世重來,不再相知,他依舊像小時候那樣悉心守護著自己。

本該輪到我護著他成長了啊……劈開荊棘,翻過山嶽。

林守溪與小禾不約而同地停下了腳步。

宮語似有所覺,輕輕抬起了埋在少年肩處的腦袋,向遠處望去。

東方既白。

走過彎彎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