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忖再三,決定將太極拳的玄妙教給久病體弱的黃老爺。
素色棉麻長衫隨動作輕揚,金老爹鶴髮童顏,掌心似託著無形雲靄。
一招“白鶴亮翅”劃出半弧,竟將縈繞的晨霧劈開一道豁口。黃老爺倚在廊下觀望,目光追著老人行雲流水的招式,喉嚨裡溢位驚歎。
“黃老弟,這太極拳講究‘用意不用力’。”
金老爹緩步上前,枯瘦卻有力的手掌覆上對方僵硬的肩頭,“沉肩墜肘,以腰胯為軸帶動全身,就像老樹紮根大地——膝蓋再鬆些,莫要繃得跟張硬弓。”
黃老爺漲紅著臉嘗試,額角沁出細密汗珠。剛擺出"攬雀尾"的架勢,手腕便軟綿綿垂落。金老爹笑著折來柳條,不輕不重地敲在他腕關節:
“莫急!當年我學這招,足足摔了七七四十九個跟頭。來,氣沉丹田,想象腹中有團暖爐,熱氣順著經絡遊走……”
簷角銅鈴突然叮咚作響,金老爹的動作陡然放緩。衣袂如流雲翻卷,每個招式都暗含韻律。
黃老爺看得入神,竟忘了自己的動作,直到後腰一暖——金老爹指尖點在穴位上,帶起一陣酥麻:
“走了神可不成,這太極拳,練的是身,修的是心。”
青磚地上,
黃老爺的粗布鞋已洇出深色汗漬,每一個抬手轉身都像拖著千斤重負。
不過半柱香功夫,他已喘得面紅耳赤,後背的綢緞長衫緊緊貼在身上,活像剛從水裡撈出來。
“罷了罷了,今日就到這兒。”
金老爹見狀,趕忙扶住搖搖欲墜的黃老爺。廊下候著的僕人三步並作兩步,遞上擰乾的溫熱毛巾。
黃老爺接過狠狠擦了把臉,粗重的喘息聲,讓他感覺到了自己已經蹉跎老矣!
他倚著雕花廊柱緩神時,黃老爺望著院中蓬勃生長的青竹,忽然輕笑出聲。
他將毛巾甩回銅盆,濺起的水花在晨光裡碎成金箔:
“金老哥,我這把老骨頭怕是經不起舟車勞頓了,爪哇島我是不想回去了。”
他伸手摩挲著斑駁的廊柱,語氣裡帶著釋然,“不如就在這兒置間小院,每日跟著你打拳曬太陽。你說,這算不算葉落歸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