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邊的薄暮漫過楊秀琨的鞋尖,她仰起臉時,睫毛上還懸著將墜未墜的淚花。
“謝謝你,鄭記者……”話音輕得像被晚風揉碎的絮語。
鄭逸瞥見她泛紅的眼眶,喉結微動。指尖無意識摩挲著相機帶,語調卻漫不經心地揚起:
“楊小姐這是怎麼了?受委屈了?”
他突然輕笑出聲,鏡片後的目光意味深長,“莫不是在唸著山本君?放心,等莫老爺子回府,蘇先生和莫大小姐定會出面周旋,他保證不會有事的。”
鄭逸話音剛落,便見楊秀琨原本止住的淚水突然決堤。
大顆大顆的淚珠砸在她泛白的手背上,洇出深色的淚痕。
暮色裡,她那微微顫抖的肩背,像被雨打溼的蝶翼,脆弱得讓人心顫。
這突如其來的崩潰,徹底打亂了鄭逸的方寸。
他拿著相機的手指,在不自覺的叩動,喉間滾動著乾澀的吞嚥,平日裡犀利的言辭此刻全化作了慌亂:“對、對不起……楊小姐,是我哪句話說錯了?”
往前半步又猛地頓住,想伸手安撫卻又僵在半空,只能手足無措地重複著道歉,連自己也沒察覺語氣裡滲出的罕見慌亂。
落日將楊秀琨的影子拉得細長,她望著眼前侷促不安、耳尖泛紅的鄭逸,忽地輕輕嘆了口氣,聲音裡裹著化不開的疲憊:"鄭記者,你別放在心上,這事與你無關。天快黑了,你先走吧。"
鄭逸順著她的目光看向不遠處深不見底的水潭,潭面泛著幽藍的光,倒映著漸暗的天色。
想到方才驚險一幕,他心裡猛地一緊,攥著相機帶的手指關節發響。喉結滾動兩下,他突然咧嘴露出個略顯僵硬的笑:
“楊小姐這是要卸磨殺驢啊?我剛把你從小溪中拉上來,這連聽我講個笑話的時間都沒有嗎?”說著便搜腸刮肚講起趣事,語速快得像連珠炮,企圖用碎碎念打破這壓抑的氛圍。
楊秀琨望著鄭逸刻意討好的神態,語氣堅決又帶著幾分安撫:“鄭記者,這事真和你無關,你先走吧。我保證會安全回去。”
鄭逸聞言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緊繃的肩膀微微放鬆,剛抬腳往前邁了幾步,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般迅速折返,喉結輕滾著問道:“楊小姐,你還沒吃飯吧?”
鄭逸的問話讓楊秀琨微微一怔,她低頭思索片刻,才輕聲承認:“確實還沒吃。”
鄭逸眼中閃過一絲欣喜,趕忙接話:“楊小姐,要是不嫌棄,不如隨我走一趟?我和好友金家老四在江邊架了烤架,正用剛捕的大魚給朋友林冰餞行——她明日就要啟程去昆明瞭。若你願意,也來湊個熱鬧如何?”
楊秀琨抬起明亮的眼睛,眼底帶著幾分意外與期待:“我也能去嗎?”
“當然!就等你點頭了!”鄭逸爽朗一笑,抬手示意,“走吧!再晚可就趕不上吃最鮮嫩的魚腹肉了!”
暮色籠罩下的南盤江邊,
點點漁火在江面上明明滅滅,恍若墜入星河的細碎月光。
半米多長的面瓜魚架在炭火上滋滋冒油,金家老四手持木架來回翻轉,焦香混著江水腥氣在夜風裡飄散。
林冰垂著溫婉眉眼,正將備好的香料均勻撒在魚身,偶爾被煙火燻得輕皺鼻頭,也只是抿唇淺笑。
遠遠瞥見鄭逸的身影,金家老四立刻揚起聲調打趣:“我就知道!又來個等著吃現成的!”
金家老四話音未落,目光越過鄭逸肩頭,陡然定格在楊秀琨身上。他瞪圓了眼睛,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嘴角慢慢扯出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嚯——這可真是‘巧了’,這魚剛烤好,可以吃了!?”
林冰眉眼彎彎,笑意盈盈地迎上來,聲音清脆如銀鈴:“秀琨姐!歡迎,歡迎!來嚐嚐金老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