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發著刺鼻的酸臭味。幾個路人經過時,紛紛掩鼻側身快步躲開。

他下意識扯了扯衣領,喉結上下滾動。金家藥鋪雖說是招夥計,但這般邋遢模樣,怕是連門檻都跨不進去。

指甲深深掐進掌心,他想起告示上“品行端正”幾個字,突然轉身往河邊跑去。渾濁的河水裡,映出一張胡茬滿面、眼窩深陷的臉,那是被牢獄生活折磨得脫了形的自己。

“阿穗要是見了,得多心疼......”他喃喃自語,彎腰捧起冰涼的河水,用力搓洗著臉上的汙垢。

衣襬被他浸在水裡反覆揉搓,直到刺鼻的氣味漸漸消散。

上岸時,夕陽把他單薄的影子拉得老長,溼透的粗布衣裳在風中鼓起,他攥緊拳頭,朝著圓山寨沽衣鋪的方向走去——就算用掉那四個大洋,也得置辦身像樣的行頭。

陽光在藥鋪門楣投下最後一抹餘暉時,李穗正在整理招工人員報名的名單時,忽覺身後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轉身剎那,她手中的毛筆險些滑落——那個立在櫃檯前的身影,穿著漿洗得筆挺的月白長衫,青布鞋纖塵不染,儒雅的氣質竟讓她恍惚以為是哪位新主顧。

直到對方抬手撓了撓後腦勺,這個帶著幾分侷促的老動作,才讓李穗猛地回過神來。

她盯著那張被溪水凍得有些發紅的臉,看著父親刻意梳得整齊的鬢角,突然覺得眼眶發燙。

“爹?”

她用的那軟糯的雲南紅河口音喊道,這帶著連她自己都沒察覺的顫意,“你......你怎麼來了?”

藥香氤氳的鋪子裡,父女倆隔著半人高的櫃檯相望,新衣裳上的樟腦味混著草藥氣息。

“這不,你爹我也來應聘不是!”"黃癟老鼠"——不,此刻身著長衫的李修文摸了摸後頸,被女兒打量的目光盯得發窘,粗糲的手掌在衣襟上蹭了蹭。

李穗手中的狼毫"啪嗒"磕在硯臺上,墨汁濺出星點黑花。

她猛地抬頭,望著父親侷促又期待的神情,突然笑出聲來:"爹你怎不早說!蘇先生正在後院應聘,再晚半步可就走了!"

話音未落,她已抓起案頭的毛邊紙,筆尖在墨池蘸得飽飽的。“李修文”三個字寫得格外用力,筆尖幾乎要戳破紙張,家庭住址的每一筆都帶著利落的鋒芒。

寫完後,她將字條塞進父親掌心,又拽著他往內院推搡:“快些去!莫讓蘇先生等急了!”

李修文被女兒的好友林芳,推得踉蹌半步,懷中的字條還帶著女兒指尖的溫度。

他突然挺直了佝僂的脊背,抬腳跨過石門檻,微笑著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