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老爹卻沒有回答蘇俊的問話,只是在那裡沉思,又似在計較著什麼?

見金老爹遲遲不答,蘇俊心急如焚,聲音不自覺拔高:“老爹,這紅藥裡是不是有什麼特別難尋的珍貴藥材?”

金老爹緩緩搖頭,沉默良久,才嘆了口氣,語氣中滿是無奈:“關鍵不在藥材,而是這紅藥的製作工藝實在太過繁雜,精通此道的製藥師傅太難找了。”

蘇俊急得直搓手,脫口追問:“究竟難在哪裡?”

金老爹摩挲著鬍鬚沉吟片刻,語調不疾不徐:“這紅藥的難處,歸結起來有三樁。頭一樁,是藥材前期處理如同走鋼絲——萃取時,選哪種溶劑、把控多久時長、維持多高溫度,樣樣都得精準到分毫;濃縮環節更是容不得半點差池,稍有疏漏就會折損藥效,毀掉整鍋藥材。”

他頓了頓,神色愈發凝重:“第二樁,難在炮製配伍。就說烏頭這類毒性藥材,光是炮製就得經過浸、漂、煮、蒸多道工序,火候稍過藥效衰減,火候不足又暗藏毒性。待炮製完成,還得在特定時機摻入秘製解毒藥,如同在刀尖上跳舞,錯一步便是滿盤皆輸。”

最後,金老爹重重嘆了口氣:“第三樁難在調和成型。幾十味藥材要磨成不同細度的粉末,按比例調配時得用戥子稱到厘毫不差,混合過程既要保證均勻,又得拿捏好溼度與溫度。從成藥到乾燥,每個環節都像在解連環扣,稍有閃失,這藥就成了廢柴。”

蘇俊原本因希望而亮起的眼睛,在聽完金老爹的話後瞬間黯淡下去,整個人彷彿被抽走了精氣神,頹唐地垂著頭。

就在這沉默壓抑的氛圍中,一陣輕快的腳步聲從藥鋪的後門傳來。

小伍嘴角掛著恰到好處的笑意,俏皮的喊道:“爹爹,蘇先生,走,吃米線囉!再不吃可就涼啦!”

蘇俊眉頭擰成死結,拖著沉重的步子挪進廚房。

瓷碗裡米線蒸騰的熱氣拂過他緊繃的臉,卻暖不了眼底的陰霾。

他木然夾起一筷子米線,機械地往嘴裡送,酸辣鮮香的湯汁在舌尖漫開,可滿心滿腦都是紅藥製作的重重難關,再美味的食物此刻也如同嚼著木屑,沒了半分滋味。

金嬸嬸正擦著灶臺,餘光瞥見蘇俊失魂落魄的模樣——他盯著碗裡的米線發怔,筷子在湯裡攪來攪去,卻沒往嘴裡送幾口。

她放下抹布,笑著打趣:“小蘇,莫不是嬸子的手藝退步了?瞧你這吃法,倒像是在數米線的根數呢。”

蘇俊剛要開口解釋,金老爹卻先一步開了腔,聲音裡帶著幾分嘆息:“他哪是嫌米線不好吃,是為紅藥的事兒愁得沒了胃口。”

“紅藥?!”金嬸嬸驚得提高了聲調。她猛地轉頭看向丈夫,目光裡滿是驚訝與瞭然,“當家的,你說的可是咱們家傳的那盒?就是當年給莫老邪治槍傷的……”

金老爹沉沉地點了點頭,眉頭又不自覺地皺起:“可不是那藥。”

金嬸嬸圍裙上還沾著水漬,目光在兩人之間來回打轉:“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打起紅藥的主意了?”

金老爹重重嘆了口氣,伸手揉了揉眉心:“還不是為了救人。外頭有人急需這藥續命,實在沒辦法了。”

“哎喲!”金嬸嬸手裡的木勺“噹啷”撞在鍋沿上,“這藥連爹那樣的老把式,一輩子才做出幾盒。你又不是不知道,光是炮製烏頭那一步就得熬上三天三夜……你還真打算蹚這渾水?”

金老爹盯著碗裡漸漸涼透的米線,喉結動了動:“總得試試。”話音未落,他又苦笑一聲,搖頭道:“可就算拼盡全力,一次也就能做出一二盒。蘇俊要救的人多,這點藥……怕是杯水車薪。”

蘇俊握著筷子的手微微發顫,二老的對話如重錘般砸在心頭。

他勉強扯出個比哭還難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