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臉叔抬眼時,眼尾的刀疤隨著笑意微微抽搐,
“趙師爺,”
話音頓住,窗外的風捲著樹枝撞在窗欞上,“是誰在為難我等,可有法,去查一個一二。”
趙師爺喉結滾動著,將後半句話咽回肚裡。半晌才扯出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呃……這個……可能,有點難度。”
然後,他無意識摩挲著袖口補丁,忽然發現線頭不知何時又開了。
疤臉叔斜睨著趙師爺的袖口,喉結動了動,忽然摸出一把大洋。
銀元相撞的脆響還未消散,他已將錢狠狠塞進對方掌心,肥厚手掌重重拍在趙師爺手背:“趙師爺出馬,事兒準成!這點辛苦費,您可別嫌少!”
趙師爺指尖摩挲著裝入衣兜中大洋,冷硬的金屬稜角硌得掌心發燙。
他垂眸默數幣值,估摸著約莫十五六塊的分量,喉間泛起笑意,卻只化作嘴角不易察覺的抽搐。
“東家如此厚待,趙某豈敢懈怠?”
話音未落,人已利落地起身,玄色長衫下襬掃過太師椅,腰間玉佩撞出悶響,
“我這就去尋線人探聽虛實,定給東家個準信。”
說罷拱手一揖,轉身時眼角餘光還黏在滿桌的菜餚上。
疤臉叔瞧著趙師爺那貪婪的目光說道:“著什麼急!皇帝還不差餓兵,先填飽肚子再跑腿——掌櫃!加副碗筷!”說罷拽住趙師爺的袖口,讓他坐了下來。
趙師爺堆起滿臉褶子,活像朵蔫頭菊花,連連躬身作揖:
“東家這般體恤,趙某哪有推辭的道理!”
他哈腰時露出後頸灰白的髮根,包中銀元隨著動作發出細碎聲響,彷彿在替他應和討好,
“那就叨擾一頓熱乎飯,吃完保準把事兒辦得滴水不漏!”
才將臀部挨著椅面,趙師爺便猛地伸出筷子,狠狠夾起一大塊冒著熱氣的熊掌,旁若無人地大口啃食,咀嚼的聲音格外的清晰。
莫雨薇的瞳孔微微收縮,原本柔和的神情蒙上了一層寒霜。
深諳她脾性的蘇俊立刻會意,迅速操起骨瓷勺,將肥美的安南翡翠鮑送入她碗中。
當瑩白的鮑肉映入眼簾,莫雨薇緊繃的表情驟然舒緩,笑意如春水般漫上臉頰。
與此同時,蘇俊徹全然沉浸在美食中,風捲殘雲般掃蕩著面前的菜餚,徹底化身專注乾飯的模樣。
河口鐵路橋邊“望江樓”的幌子,在圓月下搖擺。
瞎子二胡春佝僂著背,牽著一個小女孩的手,慢慢的走進了“望江樓”,他褪色藍布長衫掃過紅木臺階,懷中的二胡蒙皮泛著經年摩挲的油光。
他摸索著在角落八仙桌旁落座,指尖輕釦琴絃,試音的幾個滑音便驚得滿堂食客擱下碗筷。
“好——”
不知誰喊了聲,讓十二歲的春桃攥緊褪色紅綢帕,怯生生的一下低下了頭。
她脖頸間掛著的銀鎖輕晃,繡著並蒂蓮的布鞋踩在木地面上,沾了些未乾的水漬。
“諸位客官,”
二胡春枯瘦的手指驟然發力,《夜深沉》的前奏如驚雷炸響,
“聽小女唱段《牡丹亭》——”
春桃睫毛顫動,甜糯嗓音裹著蒙自口音漫開: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二胡聲時而嗚咽如泣,時而激昂似火,小姑娘唱到“良辰美景奈何天”時,突然拔高八度,像是把月光揉碎成萬千銀針,細密地灑向四周。
一個穿墨綠旗袍的太太,將半塊玫瑰酥放回青瓷碟,腕間翡翠鐲子撞出清脆聲響。
不一會,他身旁穿西裝的年輕男人,站了起來,走了過去,往銅盤裡擲了枚銀元,叮噹作響的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