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大褂被小龍死死拽住的衣角勒出褶皺,醫生漲紅著臉,青筋暴起地掰開那痙攣的手指,將病歷本狠狠甩在地上,扯著嗓子罵了聲
“瘋子”,
轉身跌跌撞撞地衝出病房,白大褂下襬揚起一道倉皇的殘影。
並且還對他目光掃過的病房通道里,站著的眾人,從他喉間溢位一聲冷笑:“好……好一群瘋子。”
此時的春桃望著雙眼通紅、渾身顫抖的小龍,眼眶瞬間漫起水霧。
她踉蹌著撲上前,指甲深深掐進掌心,聲音破碎得如同風中殘葉:“小龍哥,是我害了你……我對不起你……”
紅衣女人也一把將小龍顫抖的身軀摟進懷裡,貼著對方耳畔呢喃,聲音輕柔卻堅定:
“別怕,有姐姐在……”
準備用她自己的體溫,驅散小龍心裡的那股令人心悸的戰慄。
這婆婆媽媽的一切,惹得疤臉叔氣不打一處來,氣得他直把煙鍋裡的火星迸濺在牆上,一下扯開沾滿煙漬的衣領,暴起的青筋順著脖頸凸起,大喊一聲,
“慫貨”
一把揪住小龍後領,將人拽得半坐起來:“骨頭軟得像爛泥!救人時的血性餵狗了?再哭哭啼啼,信不信老子用皮鞭抽得你滿地找牙!”
果然是: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這話擱在小龍身上再貼切不過。疤臉叔鐵塔般立在床前,煙桿敲得床板咚咚作響,一通劈頭蓋臉的訓斥下來,原本瘋魔般嘶吼的小龍竟洩了氣。
此刻他蔫頭耷腦地蜷在床上,手指無意識的去抓住了紅衣女人的手,目光呆滯地望著疤臉叔泛著油光的牛皮腰帶,活像被馴服的困獸。
蘇俊立在光影交界處,長衫下襬被穿堂風掀起一角。
他凝視著病房內的幾人,喉結輕滾:
“叔,留兩盒紅藥,咱們走。”
轉頭望向蜷縮在床角的春桃,目光瞬間柔和下來,
“這藥每隔一個時辰敷一次,明早結痂前別沾水。”
說話間,人已帶著莫雨薇,隨著疤臉叔的隊伍,隱入了走廊盡頭的陰影。
大法醫院門口
簷角的銅鈴還在叮噹作響,兩乘小轎已穩穩停在青石板前,轎簾上金線繡的並蒂蓮在暮色中泛著微光。
疤臉叔將旱菸別回腰間,溝壑縱橫的臉上綻開褶子:“姑爺,大小姐,且隨我走一遭。後山有個避暑的好去處,那碧潭香茗配著現烤的桂花糕,保準合您二位口味!”
馬蹄踏碎溪澗山泉,轎簾上的銀鈴鐺叮噹亂響。
轉過覆滿青苔的山坳,眼前豁然開朗——赭石色法式小樓尖頂刺破雲層,雕花鐵藝陽臺垂落三角梅,對岸傣家竹樓在霧氣中若隱若現。
突然,竹林深處傳來激越的二胡聲,《賽馬》的旋律裹挾著松香撲面而來。
蘇俊指尖叩擊轎壁的節奏突然加快,瞳孔深處泛起驚喜的漣漪。
心裡不由會心一笑,對著轎簾外的疤臉叔笑著說道:“叔,幸好你還記著二胡春,還把他接來了,我這一忙都把他忘了……!”
棗紅馬背上的疤臉叔,挺直佝僂的脊背,菸袋杆衝蘇俊晃了晃:
“姑爺折煞我了!這點眼力見兒都沒有,還當什麼總管?”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顆大金牙,
“只要您和大小姐覺著舒坦,便是我天大的功勞!”
馬蹄聲漸歇,轎伕穩穩放下軟轎。
趙師爺快步上前掀開轎簾,幾個裹著紗麗的安南少女手持團扇分立兩側。
莫雨薇踏出轎廂的瞬間,山霧裹挾著露水的清甜漫過裙角,她輕嗅鼻尖,驚喜地轉了個圈,繡著金線的裙襬掃過滿地月光:“難怪說此處是避暑勝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