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地面百米有餘的地下深牢內。

卡剛近乎虔誠地跪在那臺正在運轉的巨大機器面前,望著上面不斷跳動的符文,淚流滿面。

老人沒有驚訝,也沒有疑惑,沉默不語地站在他的身旁,默默的看著眼前這個剛剛還對一切事物都抱著冷漠態度的男人,忽然變得猶如狂熱的信徒一般。

老人的腦海中一瞬間閃過許多畫面,種種話語,種種思想,一時間迴盪在他腦海中。

許久,許久。

昏暗的燈光中,卡剛的抽泣聲在封閉的空間內不斷迴盪著。

老人換了一副面孔,彷彿摘下了戴上已久的面具。

他笑了。

一種充滿敬意的笑。

老人慢慢走到卡剛面前,將他扶起。

“辛苦了。”

卡剛空洞地望著他,渾身顫抖。

老人的手大而有力,緊緊握住他的手,最終讓他停止了那種不由自主、難以言表的激動之情。

“跟我說說吧。”老人臉上是前所未有的溫柔的笑容,彷彿是一位爺爺對著自已的孫子:“你一定有很多故事,憋在心裡,沒有對別人說起吧?”

“都和我說說吧。”

卡剛的眼睛逐漸恢復神色,他望向老人,緊緊盯著他的眼睛。

老人的目光平淡如水,有一種讓滔天怒火的熄滅的平靜,讓無盡苦悶都釋放的溫和。

卡剛的身軀停止了顫抖。

昏暗的牢房內,巨大的機器停止了運轉。

於是,偌大的空間內,只剩下一個聲音還在不斷的迴盪著。

平靜的敘述,時而轉變為如夢般的囈語。時而轉變為痴迷的自言自語。

迴盪著,迴盪著…………

我生命中註定要和這鬼東西糾纏上的。

從我生下來的那一刻起,上天就已經把我該怎麼死都給註定好了。

我出生在首都,父母從商,算不上是富商,但日常的衣食起居也都沒有問題,一年到頭也吃得肉,母親也帶得起首飾,只要我想,任何時候都能有新衣服穿。

每年有慶典,我家都會擺開一個不大不小的宴席,邀請許多父親生意上的朋友來……

那時日子過得是多麼熱鬧,多麼幸福啊!

我13歲那年,父親忽然得了重病。

一開始就是食慾不振,到後來幾乎什麼都吃不下,強灌也沒用,灌下去後又吐了出來。

整整兩年。

父親從一個有些虛胖而高大的男人,變為一個形容枯槁、面容消瘦、慘白如紙的病人。

最後的時刻裡,他躺在床上一句話也說不出。

他最後的時刻,緊緊抓著我的手,對我搖頭,死死盯著我的眼睛,真的,那雙眼睛現在還在我的面前呢…………

後來我明白,他是讓我不要去,也是告訴我不能去……

為了治父親的病,母親散盡家財,先是耗空了積蓄,又當掉了首飾,到最後甚至連傢俱都買了。

兩年時間而已,就家徒四壁了。

我們搬到城外的一個沼澤地裡,用以往用來置辦宴席的大圓桌買下了一間小木屋。

我那時候已經是一個半大小夥,幫著母親和我奶奶劈柴燒火,母親白天去森林裡採集些蘑菇野菜到集市上去賣,奶奶負責做飯。

過了一年半載,我們買下三匹馬。

你知道的,是阿卜杜爾馬,鮮紅的鬃毛、健壯又漂亮的四肢、置於烈火中毫髮不損。

我很用心的餵養它們,到了秋天,馬兒們就已經是膘肥體壯。

母親痴痴的看著那些漂亮的馬兒,喃喃地說道,等它們賣出去了,日子就會好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