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將此事按下不提,隨後看起了桌案上殿試考生的答卷。

將卷子一一看過,景豐帝的臉色一點點沉抑下來,聲音帶著涼意:“顧雲霽,刑部尚書顧遠暉堂侄;方子歸,內閣首輔方述之子;張吉,禮部員外郎張祥之弟……這科舉說的是不拘一格全面選拔人才,但實際上考中的大多還是世家子弟,寒門士子被擠得幾乎佔不到幾個名額。”

“等他們進了朝堂,八成還是循著父兄的腳步,各自有既定的陣營歸屬,有幾個能聽朕的話、做一個忠心不二的純臣?一代傳一代,科舉考來考去,到頭來,朝廷官職還是握在那批人手裡。”

看著看著,景豐帝突然目光一頓,抬頭問飛魚衛:“這個……程炎,是哪家的子弟?”

飛魚衛道:“回陛下,程炎是松江府華亭縣人氏,家中世代務農為業,並無任何高門顯貴倚靠,是真正的貧民出身。”

“是嗎?”景豐帝意外地挑了挑眉,不大相信的樣子,“可若是貧民出身,他是如何一路考過來的?難道憑他家的幾畝薄田,就能支撐起昂貴的束脩嗎?”

飛魚衛答道:“據屬下所知,程炎曾經得到過顧開禎——也就是顧雲霽父親的資助,如此他才有了到鹿溪書院上學的費用。但也僅限於此,顧開禎的資助是出自個人的行為,並不代表松江顧氏。而且程炎中舉之後得到了官府的支援,就再也沒向顧家要過錢財了。”

“這倒是難得,僅憑一己之力就能從鄉試考到殿試,成績還如此出色,當真是不簡單。”

將程炎的卷子又從頭到尾細細看了一遍,景豐帝眸中露出欣賞之色:“程炎的經歷,應當就是‘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最好詮釋了。不過科舉本該如此,但論才學,不問出身,從田舍草屋之間簡拔人才,亦是取士的真義。”

緊接著,景豐帝提筆蘸墨,略略思尋一瞬,便依次在十份卷子上落下硃批大字。

一氣呵成地定完名次之後,景豐帝喚來寧福海:“差人把這些卷子送到禮部,讓他們過兩日就按這個名次填榜傳臚。”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