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沒說賣啊,修補好了自己掛著看不行嘛?”那友三一本正經。

“這麼直接掛倒也挺好,一個大窟窿,審視審視自己年輕時的放蕩不羈。”莫小年一邊說,一邊還拿著菸頭比劃了幾下。

“其實蒙人也不是不行,蒙給洋人不挺好嘛!他們搶走的東西不少了,就算不支付本金,也該給點兒利息。”那友三又試探著說道。

莫小年看了看那友三,“那你去地安門外的書畫鋪子找人啊,專門幹這種活兒的,方便。”

“後門那邊都是作偽的。你要說修補好了,找人去落個款兒蓋個章子再弄舊點兒,可以。可是把這窟窿補得看不出來,那就不好找人了。”

那友三說完,就這麼看著莫小年。

“三爺,你別這麼看著我,瘮得慌,好像我能修補這個窟窿似的。”莫小年當然能修補,但能不洩露最好不洩露。

“我沒說你能補,這個院那個姓許的小夥兒,就許半仙出了五服的孫子,他不在松竹軒嘛!”那友三介面。

“他剛出徒,能幹得了這活兒?”

“我也沒說他啊,松竹軒的掌櫃沈衡初,名氣大著呢!畫經衡初,復貌如初!”

“這順口溜三爺你編的啊?”

“我哪能編這個?這都是街上的口傳,沈衡初在修補復原方面,那是這個!”那友三翹起大拇指,“而且明朝後期的老紙和老綾子不難找。”

莫小年不由搖頭,“原來如此啊三爺!你這是:明送醬菜,暗補畫來。”

“這兩件,其實都是小事兒,誰承想來了還分錢了!”那友三哈哈大笑,“再說了,我請你去月影樓,你不去啊,莫爺?”

“三爺,你還是先去後門那一片兒問問吧。”

“也行,那你跟我一起!”

“我每天都得去鋪子裡支應著,哪有空兒啊?”

“你們倪掌櫃明兒就去山西,他不在你連個桂生都糊弄不了嗎?”

“三爺,你的訊息怎麼這麼靈通?連倪掌櫃要去山西都知道了?”

“中谷安次郎那個倭國老東西要來了,會在他們支店的大院子裡擺攤子收貨。為這,不少掌櫃的現在都出去抓貨了!”

“行!三爺,你沒白在琉璃廠混這麼多年。”

“甭誇我。”那友三想了想,“這樣,明兒上午我去寶式堂,就說有東西要賣,讓你跟著我去,然後咱倆直奔後門!”

莫小年一時無語。

“別擺臭臉,到時候賺了錢一人一半啊!而且賺錢其次,把洋人糊弄了多舒坦!”

“三爺,糊弄洋人是舒坦,但要看用什麼東西糊弄。有的東西,不怕他找後賬。但是這修補的東西不一樣。”

莫小年想到之前賣給湯大人的“假倪瓚”,那畫雖說是蘇州片,但是用的全是老材料,來找後賬也只能說什麼皴法、氣韻不到位之類的,說不死,不怕互相掰扯。

但是這修補過的畫,是能找出具體的蛛絲馬跡的。雖說現在是民國,還沒有百年後那麼多精密的檢測儀器。

“先修補復原再說!前頭的錢我出!”那友三揮手作一錘定音狀。

“三爺,前頭又是修復,又是落款鈐印,又是做舊,估計幾十塊白花花的大洋就出去了!”

“沒事兒,仇英的真跡,怎麼還值不了幾千大洋?幾十換幾千,要是真蒙不出去,我還真自己掛了!”那友三側身指了指畫軸:

“春江野渡,我喜歡這意境!春潮帶雨晚來急,野渡無人舟自橫······”

莫小年做了個打住的手勢,“行,我去,我去!”

······

第二天早上,莫小年剛到寶式堂,正碰上賬房老秦拎著一條大鯉魚和一籃子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