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淵究竟如何對待她,他曾讓人回京打探過。

凌淵未直接對她下手,卻對她不聞不問,任其在流言與指責裡自生自滅,她還是依賴於榮家才逃出了京師。

那種情況下,她能活著就不錯了,她的堅韌令他震驚和欣賞,但他真沒有假設過倘若她沒有那麼堅韌會怎麼辦?他不知道她說的那些是什麼意思,哪怕他是楊肅,他也不可能懷疑她會提前知道他的下落。

因為如果她知道,便不會等到他回京才找上門。

她最多也就是知道有他這麼一個人,而凌淵的突然被召回京,使她聯想到了是他。

但他大致上是聽明白了,如果她不從軍,那她會有另外一種人生。

而她那段人生裡,不會有他什麼事兒……所以她究竟還經歷過什麼?長纓拿起包裹好的那摞冊子站起來,望著似乎仍然沉浸在她話裡的他,想跟他說聲對不住。

想起他當初孑然立在風裡看著她遠去,又覺得這大概也不是一句對不住能抹得平的,便跟他施了個禮,退了出去。

從中殿走到外殿要穿過長長一道廡廊,長纓走在廊下,混沌的意識逐步清醒。

她想,霍家少主的文韜武略果然不是沒有原因的,他幫著皇帝出各種任務還無提防之心,果然也不是沒理由的。

她自然沒有想到,原來生活在她身邊的,切切實實的那麼一個人——他會跟人爭風吃醋,他會撒賴耍痴,就連裝起知州府的護衛都那麼得心應手的這麼樣的一個人,竟然會是距離她如隔著九重天一般遙遠的楊肅。

當霍溶與楊肅看上去完全不相干的兩個人疊在一起,於是,很多平常的事情,就都需要重新看待了。

……楊肅坐在原處久久未動。

梁綰端著醫具走進門檻,見他正怔然出神,便把盤子輕輕放在他面前桌案上。

“從今日開始,每月這個日子得跟王爺請平安脈.”

她溫聲說著,而後伸手來收拾桌上殘茶。

茶碗抬起來,搭在杯盤之間的一本巴掌大藍皮小本吧嗒掉下地。

她看了一眼,彎腰去撿,一隻手卻搶在她前面拾起來。

楊肅垂眼望著扉頁內寫著一行小字:五城兵馬司預理要案。

“這是什麼?”

梁綰問。

楊肅默然望著冊子裡的內容未語。

從前只聽說那丫頭學問好,原來她在政事上的手腕也這樣好。

她這麼默默努力,所以都是在積攢實力,為了有朝一日能順利進入“楊肅”幃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