襄江之岸,今日江風狂烈。
似是為了迎接貴客,東陵的樓船列成了長陣,在連番敗仗之後,難得恢復了些許威儀。
左公左師仁披著蟒袍,手按寶劍,有些頹喪的臉龐上,焦急地眺望江面遠方。
在一眾幕僚將軍之中,身材有些偏瘦的容鹿,並不顯眼。但與其他人不同,他一直抬著頭,看著自家主公的動靜。
為謀士者,當以主公大業為先。
“玉瑋,稍後莫要亂說話。”一個相熟的將軍,低著聲音開口,“我知你的性子,但這一次不同,主公為了這一日,已經等了許久。”
“哪方來人?”
“聽說是糧王。主公不與你講,便是怕你的性子。”
“主公若重用糧王之人,乃是引狼入室!”容鹿沉聲道。
相熟的將軍不敢再說,拍了拍容鹿的肩膀,示意他收斂一些。
沒等容鹿再深思,江面之上,終於有二三商船靠近,緊接著,一位略胖的年輕文士,負著手登了船。
自家的主公急忙起身。
“列君,此番糧王入陵,乃殺雞取卵之策。若有勸諫主公者,隨我一道出列。”容鹿咬著牙。
在他的左右,幕僚們都垂下頭,幾個大將也不言語。
“玉瑋,莫去了……今日主公的模樣,你也見到了。或主公的心底,早已經接納了糧王。”
“你我身為主公幕僚,該與主公分析利害。糧王入陵,雖短時有兵威糧草,但往長久來看,從此之後,我東陵將如蛆附骨,恐再難擺脫這群人。”
“玉瑋,收聲!”
“列君不去?”容鹿低喝道。
無人應他,唯有江水乘著江風,帶著如山鬼般的嗚叫,從他的心頭淌過。
“玉瑋,主公這幾日尚在氣頭上,此去會……惹禍上身的。”相熟的小將軍又勸。
“若無法諫主,無法使主公看清利害,吾容鹿身為謀士,與淺塘之魚何異!”
“玉瑋——”
容鹿出列,在江風的呼嘯下,正了冠,又理了理身上袍子。
偌大的樓船之上,小幕僚的聲音,便如平地驚雷,一下子高高響起。
“主公,萬萬不可!”
左師仁皺眉回了頭。作為糧王使臣的凌蘇,也眯著眼睛回頭。
“主公,請聽我容鹿一言。”推開相攔的衛士,容鹿急步走近,扯了扯左師仁的袍子。
凌蘇負手,饒有興致地看著攪亂的東陵小謀士。
“先生稍等。”左師仁賠笑一聲,站了起來,有些不情不願地跟著容鹿,走到了船頭。
“容鹿,你有何話?”
“主公,萬萬不可。”船頭位置,容鹿聲音焦急,“主公莫忘了,糧王之人已經三次易主,不可信任。此番派使臣過來,無非是要將我東陵拖入泥潭,與北渝變成敵對。我東陵現在,已經三面樹敵——”
“容鹿,你才學不足,現在才知道,你還喜歡妒賢。”左師仁拂袖,聲音極其不滿。
“我東陵現在,已經是岌岌可危,若有糧王加入,便是強強聯合。你瞧著徐布衣,再瞧著袁松老兒,估摸著都已經在暗中結盟了。如此,我東陵與糧王結盟,又有何不可!”
“來人,將容鹿拖回去。”
左師仁拂袖,不滿地喝了一句。不多時,兩個衛士走來,將容鹿攔住。那位相熟的將軍,咬著牙出列,走過來扶起了容鹿。
“玉瑋先生,快回列吧。主公已經決定,莫要再如此了。”
容鹿不答,推開了衛士和小將軍,依舊踏步往前。
樓船上,諸多的幕僚將軍們,都驚得抬了頭,眼中露出敬仰之色。
“主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