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井下,水缸裡荷葉積攢了一汪帶鍍上了一半銀白的水,風吹葉搖,水珠自然而然的滾落,在一人難以環抱的水缸裡,盪開一片波紋。
水波觸碰到剛才露頭的荷苞時候,又迴轉回來,淡的不見蹤影的時候,又重新被吹落的水滴激盪起來——如此反覆了多時,看得程衡有些呆了。
“你們原本也和我們一樣的年紀麼?”程衡守著荷花探索的模樣實在是有些幼稚,熟絡起來了,劉姣安也就開口問一問關於兩個人自己的故事。
就像是兩個人害怕忘記自己那樣,劉姣安也不希望他們來到這裡,就成了兩個並不是自己的人。
劉姣安的目光並沒有在程衡身上過久的停留,卻依舊被明察秋毫的管殷看出了端倪,靠近了程衡,用胳膊肘輕輕推了推傻笑著的人:“其實比你們還大些。”
“能這般無憂無慮,你們的生活應該很……好吧。”
“比這裡也算不上輕鬆,可確確實實是好的。”程衡把話接了過去,“可以成為自己想做的樣子。”
“彤彤也痛我說過,要我不要去想旁人會如何看待。她說,一個人能夠活成自己想要的樣子已經是極為不易,如果還去顧及旁人的看法,會很辛苦、很辛苦。”
庭院裡的雨不再是淅淅瀝瀝,傾倒在荷葉上的水不一會兒就“唰”的一下匯入水缸。方才還在暢聊著的三個人,此時也不得不鑽到屋子裡去。
“你們知道哪裡去尋茶乾的店麼?”
不需要有過多思慮的時候,程衡的思緒總是這樣的,看上去毫無邏輯。
“茶幹?”
有些味道即便是換了一個環境依舊可以記憶猶新,程衡迫不及待的解釋著自己的訴求:“香乾,豆腐乾。”
“當年我家旁邊不遠的地方就有一家,甚至我小的時候還想過能不能做個學徒,這樣每一天都能吃到最新鮮的香乾。”劉姣安並沒有笑話程衡這幅看上去有些沒見識的嘴臉,只是在提起童年那些不摻雜任何利益觀的想法時笑得有些不自然。
“看起來傻傻的,現在想起來也是傻傻的……或許我有這樣的想法是因為每天被父親扣在家裡面,琴棋書畫,想著要讓我做個所謂的閨秀。”
人的性格里都是帶著叛逆的,劉姣安顯然也不例外。
或許記憶裡的香乾實際上沒有那麼好吃,只是那份和家裡約束的“不同”,給原本平平無奇的香乾帶上了一種名叫“自我”的味道,以至於要劉姣安也能念念不忘至今。
至於程衡,無非是吃慣了新增劑頗多的“豆腐乾”,被這種唇齒留香的“恆久”所折服,同樣是用自己的思緒為原本的香乾帶上了加成。
“所以,如果將來不需要考慮劉家,也不需要考慮我們,你想做什麼?”
程衡的問題過於誠懇,讓一個很少敢思考未來的人根本無法回答。這一刻,三個人都知道:劉姣安的活在當下其實也談不上好,只是一種被迫的向沒有什麼希望的未來妥協的形式罷了。
“除非劉家哪一天不在了,不然又怎麼可能不需要考慮?”
管父沉冤昭雪之前,兩個姑娘家必然不可能再以所謂夫婦的名義生活在一起。將來再嫁,劉姣安歸根究底還是要依著父親的安排的——至於那個時候嫁的如何,就要看劉父站到了什麼位置上。
說不定,這樣傳奇的故事要皇帝聽說了,劉姣安就進宮去當個一輩子未必能受寵的妃子也說不定。
這當然都不是劉姣安所期望的。
劉姣安也希望能夠找一個自己真心傾慕的男子,也希望找一件自己想做,又能夠養活的起這個家的活計……
可這又是劉姣安無論如何也逃不脫的命運——只要劉家還在。
於是這一問一答就這樣無疾而終,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