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童養媳?”程衡在口中反覆咀嚼著這句自己剛才想明白的話,“這樣不就像是我們討厭的‘填鴨式’教學?”
推己及人的時候,程衡終於意識到有些先生的智慧,是真的擔得起一句“先生”。
哪怕所有人都把矛頭指向了“我”,可“我”知道我自己是為了什麼,為了誰。或許“老古板”也有過後悔,看著私塾裡學生一個個減少的時候,心裡是喜是憂?程衡無比的想要問一問原身,可他卻知道這是不可能的。
就像自己都不能真正和自己筆下的人物完整的對白……程衡只能默默的感受這位從未謀面的“老古板”有多少自己想象不到的智慧與大義。
“是啊,為往聖繼絕學,這才是為往聖繼絕學。”
立身、立心、立言、立命,都是一個人的自我堅守,本就不算容易。
“為萬世開太平”對於絕大多數人更像是個虛無縹緲的概念,可是“為往聖繼絕學”對於教書先生,對於教師來講,他們得天獨厚的條件,似乎天生賦予了他們這個使命!
賦予了他們承前啟後,推陳出新的使命。
程衡忽然很想見見管殷,告訴她怎樣才是做一個老師該有的樣子——無論管殷懂不懂,程衡此時此刻覺得自己倒是明白了。
“先生,我要離開了,北上。”不知何時,程衡還沉浸在自己的思緒當中時,應安已經敲門走了進來。
“北上?”
“嗯,我覺得是時候去看看了。”
“那我這私塾裡,便只剩下三兩個人了。”程衡笑笑,在應安的目光裡看到了確切與堅定,這一刻,他覺得原身那個“老古板”在看到私塾裡的人越來越少的時候,應當是高興的。
“我會給先生寫信的。”
“等我安頓下來,我肯定會給先生寫信的……”應安在程衡身上看到了莫名的期待,這種期待像是篤定了自己會做出什麼選擇一樣。
“好,但願我到時候還能看得到。”
原本以為故事的主角是應盛,卻沒想到是應安,程衡想明白的時候,覺得或許自己應當是時候離開了。
信到的時候,不知道會不會是原身那個“老古板”在看……
“先生要去哪裡?”問了一半的話,應安似乎沒有期待得到先生的答覆,反而是後面的話,讓前者變成了一句明知故問的反問,“先生放心,應安會盡快安頓好自己的。”
“照顧好自己便好。”程衡顯然也沒有回答的意思。
“先生,學生走之後,學生那個哥哥……他實在是有些幼稚。”應盛似乎存了不把私塾裡所有的學生都耗走便不肯走的決心,到現在也不知道應安私底下已經做了多少,“還要勞煩先生費心。”
“那是自然。”哦,還有這個釘子戶沒有解決,想起應盛,程衡覺得又好氣又好笑,這孩子竟是把自己當初說給他聽的話原原本本的問了應雪信和寧瑤笙。
虧得兩個人兩小無猜又在一起了這麼多年,把不懂事的兒子收拾了一頓之後,應盛對於父母婚姻這一鬧,也終於算是有了個了結。
陽光透過濃密的樹葉撒在臉上,程衡靠在椅子上,微斂起眸子——如今私塾僅剩的兩三個學生裡,大半還是無心學習的,應盛還在等什麼?程衡有些擔心,擔心應盛是不是在這幾個漫長的春秋裡徹底放棄了自己原本的一腔熱血。
天又有些陰了,青石街兩側響起人聲。收攏衣服的、整理鋪面的,夾雜著慌亂的喧鬧傳到屋子裡來,程衡有些坐立不安。
三個春秋已經足以讓程衡摸清了自己所處的年代。山雨欲來,江河泣血,應盛不該繼續等下去了……
程衡站起身來,忽然感受到原身這幅身子的老態,踉蹌了半步,扶著旁邊的柱子才勉強站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