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先生知不知道前兩日有個附近村的商人,早些時候,清明節剛一過,便到鄉下去收茶。”

“哦?”這規矩程衡還沒聽說過。

買茶又怎麼了?如今多少蔬菜水果都是極低的收購價,倒手來倒手去,到了消費者手裡就已經高的離譜。

程衡不明白這商人買茶裡還有什麼規矩?卻終歸不好直接開口問詢。

“那商人刻意壓了價,騙了那些種茶的人,結果村裡的人去收,便知道那商人的作為,照著早立下的約定是該罰一臺戲的。”

“這約定本就是為了保護那些種茶的人,我爹孃也是做這個的,最可恨的便是這些不守規矩的商人!”

在私塾的時候卻沒見面前人這麼健談,或許是因為一個本就不善讀書的人,被迫整日悶在屋子裡,想開口也沒有什麼機會……程衡只覺得這各行各業,挽救了多少人?到底不只有讀書一條出路。

“確實如此。”行業自發的規矩,確實是件好事,能掙的錢大家一起掙,總好過你壓我一頭,我壓你一頭,最後誰也拿不到。

要是自己遇見的那老闆懂這道理就好了,程衡心中暗自唏噓——這麼多規矩留到現在又剩下了幾分呢?就在程衡以為面前人這話也就說完了的時候,憤憤不平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先生不知道,原本這罰戲的生意就是被那個班主搶去的!”

“商人給的多,哪像是我們要演這目連戲,是要將錢捐出去的……辛苦幾天,勉強夠生活。”

“如今又來我們這邊搶人!”

“說來也是沒辦法,那邊給的多,又碰上……”

眼見著班主拉拉扯扯,就在這戲臺子底下襬開了“公堂”,最上首坐著的便是班主,戲班裡的醜事,班主先處理戲班裡的人,並沒有執著於繼續和那搶了生意的班主鬧下去。

“說,你是為了什麼?”

“是因為那邊給的多?我平日裡難道虧待了你?”

“為了點錢臨場要去別的戲班,你若是缺那個錢,同我直說便是!”

坐在上首的班主不怒自威,剋制著自己的情緒,只是將面前人的罪狀一一道來:“臨場推諉,又被人挖走,你自己數數這班規你守了幾條?”

能在戲班子裡挑大樑本身實在是難得,這也虧的是村裡的戲班,放到更大的環境裡,多少也算是個角兒了,算是個角兒,這戲班子的老闆也就是角兒自己了。

但村裡的戲班不靠著角兒來掙錢,被人挖走的人重量不輕,話語權實際不多。

“班主,我的錯我認,但是我在這是待不下去了。”

原本站在院中的人應聲跪了下去,半點猶豫也沒給自己留,“咚”的一聲聽得人心焦。

程衡知道這一聲得有多疼,聽得他伸手就想去揉揉自己的膝蓋。戲裡面輪到小生跪的地方不少,就算是有臺毯的地方,這一下也不輕。

錯認的硬氣,並不像沒擔當,不懂規矩的人。程衡倒是不明白這人怎麼就能稀裡糊塗跟了那麼個班主,要從這好好的戲班子裡出去?“你家裡有困難,便該同我說,怎麼就跟了那姓王的?你也明知道他不是什麼好東西!”班主的年紀大了,戲班裡有很多人都覺得將來這戲班就要傳給跪在院中這人。

跪著的人並沒有起身,抬起眼看著眼前的長輩。後者算得上授業恩師,也給了自己餬口的機會:“班主,我知道班主的心意,可班主解得了一時,解不了一世。”

“跟著他,我能到村子之外去演,不只是在村裡。”一字一句彷彿細細密密的針刺到了班主心裡,兩人相對無言,身邊一個戲班子的人有想開口勸的,也就自然有想罵這跪著的人忘恩負義的。

“你是一定要去?”

“一定要去。”

“那你便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