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間程衡便明白了,為什麼戲曲舞臺上那麼多不在意百姓死活的父母官,卻還有無數人說戲曲舞臺上的故事裡都是理想的世界。
舞臺上的彎彎繞繞都是為了善有善報,惡有惡報的結局,於是隨著時間嗯推移,得到了“高臺教化”之名。
可真實的官場沉浮絕不是這樣,沒有的選,不得不做。以及即便失了氣節,也未必換的來的一個未來。
想起後世流傳下來的徽州清官冊,自己當時買來還是為了尋找一個適合寫劇本的小眾人物,找到了,完成小戲作業了,也就把整個冊子放到一旁去棄之不顧了……
如今身臨其境,程衡才意識到那一本書裡面的人,一樁樁、一件件的事蹟是多麼偉大。
未必人人都能得明主,不是誰都能順時,撐下來讓他們名留青史的無非是一份氣節——程衡這才覺得:自己當初匆匆忙忙為了作業略過那些細節的時候,錯過了太多向故鄉先賢學習的機會。
若是還有機會回到那個自己生存了二十餘年的現代,程衡覺得一切都還不晚。
“承蒙大人、夫人不棄,只是某尚要備考春闈,恐怕耽誤了小公子開蒙。”程衡的話盡力給自己留了迴旋的餘地,“夫人,實不相瞞,學生接到帖子前來拜訪之時,還想著若是能夠被大人收做學生,也能從大人身上學得一二。”
程衡到底不是傻子,赴約之前就已經瞭解過這官員的家世,開口也不至於太突兀:“在鄉里,多少商賈人家都指望著子孫後代能如大人一般中舉入仕,學生仰慕大人詩詞筆墨,一直想要求教,去不想今日真個來了大人家,見到了夫人的面。”
“先生客氣了。”
“我家相公出身寒門,一心攻讀,才有瞭如今從二品的官職,一路多少不易……旁人不知,我這個做妻室的倒是看得真切。”說起舊事,女主人的眼眉掛上幾分憂愁,藉著喝茶的功夫,把話重新引回了原本的問題上,“先生的意思我已經盡數知曉,等到相公回來,我自會同他叨唸一番。”
“屆時有了論斷,自會再有拜帖送到先生住處。”
話到這裡,顯然是應該告一段落的時候,程衡也不多留在這裡給人礙眼。該有的表態已經傳遞給了這從二品京官的女主人,至於餘下的決定權,就沒有半分在程衡自己手上了。
女主人也沒有額外安排什麼,只是程衡臨走的時候,手上多了一提推卸不開的茶葉。
不用說,這包半斤有餘的茶比剛才專門沏給程衡喝的茶應當都要再好上些許——明前,最嫩的那一芽,泡上五過也能依舊留香的那種。
出得門來,程衡便知道自己未來很長一段時間的成就和作為就和這從二品的京官綁在一起了,目光沉入人來人往的街道,程衡整個人都覺得很累,很累,畢竟這樣的生活絕不是他原本經歷過的,壓在任何一個人身上,也足夠有壓抑感。“怎麼才能回去……”程衡討厭這個做什麼都要瞻前顧後的時代,“為什麼要平白讓我來到這裡?”
程衡沒有能力去嘲笑命運的公平與否,因為他會盡一切可能沒讓自己能夠掌握的公平給到自己所見的所有人。
你善待我,我自然會善待你;你利用我,我利用回去也沒有什麼值得同自己過不去的地方。程衡如是想著,可前者在他這裡好做到,後者反而難上加難。
長雲未送秋,來往見客迎。獨自一個人在京城的程衡無疑是孤單的,坐在屋子裡口中也就喃喃念起管殷幾人,有時連書都看不下去。
若是程衡自己有個第三視角的上帝視角,恐怕要覺得自己像是《玉簪記》裡面那位害了相思病的男主人公。只可惜,相思病易解,思鄉病難解,甚至沒有人能夠寬慰程衡一句。
唯一能夠寬慰程衡,給程衡一個情緒依靠的人在徽州,面對著自己同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