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面牆之間的縫隙裡鑽出來些許清風,吹散了這一天的昏昏欲睡,程衡這個老古板邁著有節奏的步子,打算去湊湊熱鬧——看看應家到底怎麼了。
“先生!”
“先生,犬子今日……”
程衡第一天看到這些學生,哪裡分得清誰是誰的家長?應付著說了兩句客套話,繼續順著這條不寬的青獅石路,準備去訪一訪應家。
“先生這是要去哪裡?”
“應家。”兩個學生提前離開,做先生的上門拜訪本也是合理的。程衡總不能在旁人家長面前承認自己是去湊熱鬧的罷!“應家……應家今日,先生還是不要去了的好。”
程衡眼睛一亮。看來面前這位已經知道應家今天發生了什麼。
“怎麼?”
“應家今日實在是有些亂,先生若是要去找他們,倒不如改日……畢竟是人家的家事,若是先生在……”
看這支支吾吾的樣子不像是應家老爺過世,倒像是有什麼家庭矛盾。若是這樣,程衡覺得自己反倒是不得不去了——時間線似乎不像是自己原本想象的樣子。
“不過是個落魄秀才,如今科舉都已經被廢除這麼多年,爹、娘,有什麼道理一定要我來和這樣一個先生學?我要去新式學堂!妹妹也一起,不然遲早是要耽誤了她這一輩子的!”
“啪!”一巴掌打在應盛臉上的時候,做父親的當然也是心疼的,可是看見不遠處站著的鄉親、兒子同窗的父母、兒子口中那位落魄的秀才……應雪信知道自己這一巴掌是對的。
“爹!”
長這麼大,爹還沒有動手打過自己,更何況是在大庭廣眾之下落自己的面子?應盛從心裡不服氣。
可是孩子畢竟長大了,頂著紅紅的巴掌印,眼淚在眼眶裡打轉,硬是沒有當著所有人的面讓眼淚滾落下來——程衡知道,孩子長大了,也是要面子的。
“應盛,我告訴你,不可以,尤其是去那什麼**東洋留學,更不可能,你難道不知道是什麼人打破了京城麼?你難道不知道多少人死在那些畜牲的手底下麼?”
“再提一次,應盛你就不是我的兒子!”
“難道說就因為我懷疑你和孃的愛情,你就記恨上……”“啪!”
按理說家醜不能外揚,可是應盛再這樣說下去,別說是家醜了,父輩的那些事都要被說個底掉!“你只要知道先生是個好人,你要好好和先生學做人就是了。再提別的,你應盛就不是我的兒子,你願意和誰姓就和誰姓去!”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上了,做兒子當然也不敢再說什麼,一場鬧劇就要散場,在不遠處站定的程衡卻成了新的眾矢之的。
“其實應家那個小子說的也不錯,這秀才……如今不值錢了。”
“誰知道會不會還有?”
“有沒有的,我一家幾代讀書人,難不成這些書都白讀了?一切都要從頭再來?”
“可那些新式學堂確實如火如荼的辦著。”
“辦著是辦著,誰知道將來怎麼樣呢?”
熱鬧聽到現在已經不是熱鬧,程衡意識到這是自己劇本里故事結束之後的世界,也隨之意識到了自己這次穿越的身份。
不再是一位走在時代前沿的教書先生,反而更像是孔乙己,已經成為時代落後的產物。
看得出來,應家的家風很好,又有敢於求索的孩子,也有堅守著家國的父輩——或許每個人站在自己的角度上都是有道理的,但沒有時間的驗證,誰也不會有機會說服誰的。
這樣的道理程衡當然懂。就像是那個時候無數人希望自己放棄一直以來的堅持,去考個醫學、教師、計算機這些要麼看上去高大上,要麼看上去傳統穩定的職業,自己卻憋了鼓勁,說什麼也去了戲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