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打了個招呼,艾絲特便回以一個微笑。

很快,隨著窗外的景物開始慢慢移動,這趟蒸汽列車要往它的下一站進發了,在抵達貝克蘭德之前它會經停途中幾個城市,要花上四小時才會到艾絲特的目的地。

中年男士摘下圓頂禮帽後便掏出一塊手帕,不斷擦拭著半禿額頭上的汗珠,腦後軟塌塌的褐發也都黏在一塊兒,酒糟鼻紅得發亮,從他還在喘氣來看,剛才八成是跑著才趕上這趟列車的。

男子身上體面的西服都因為劇烈活動而皺起來,又被他的肚子撐起,此時他還在用禮帽不斷往臉上扇著風,試圖儘快涼下來。

原本擁擠的三等車廂,因為雅各布的幾個箱子佔據了過道,沒有人能再走過來,而雅各布也只能頂著那些不滿的眼神連連道歉,一直到列車提高速度,沒有乘客再靠近這邊找座位,就只有艾絲特和這位先生坐在一塊兒了。

艾絲特用眼角不經意地打量了他一下,又將注意力轉向窗外的風景。

廷根在蒸汽列車後方,逐漸離她而去。

不過這位男士似乎閒不下來,他又樂呵著跟艾絲特打了個招呼:“廷根的天氣還挺不錯,不是嗎?”

艾絲特抱著小七的手緊了緊,掛起帶有“社交面具”意味的微笑:“是的,還是前段時間下過大雨,才能看到這樣的藍天。”

“你要去哪啊?巴爾汀?”

“我要去貝克蘭德,聽說那裡的天氣可遠沒有廷根好。”

“哦這樣!風暴在上這可真巧!”中年男士大笑起來,用力拍了拍大腿,“我這次來廷根就是談生意的,現在可算能回去貝克蘭德了,等到下個月交貨就不用我親自來了。”

“不知道您是做什麼生意的?這幾個箱子看起來可不輕。”

“哈哈哈,裡面裝的大多是些圖紙和模型,是有幾塊材料配件怪沉的……”男人一邊說著,一邊在身上翻找起來,很快抽出一張在口袋裡被壓變形的名片,“不過我們做的都是鐵甲艦的船隻生意,你可能沒什麼興趣,不像那些香水寶石啥的招女士們喜愛。”

艾絲特接過這張印著“杜克鋼鐵公司”的名片,好奇地問:“那您怎麼沒有坐船呢?順著塔索克河下去就是貝克蘭德。”

男人的臉色一下子就紅了起來:“這話說出來還真是招人笑話,雖然我也算這家鐵甲艦公司裡的老人了,但我暈船暈得厲害。”

“這可真是……有點淒涼。”艾絲特花了很大力氣才憋住笑容,小七窩在她懷裡,乖巧地眨了眨眼睛,偷聽著這些毫無營養的瑣碎對話。

男人苦惱地晃著腦袋:“所以我幹了這麼多年,始終只能在地上跑啊!”

“就當是旅遊?”

“哈哈,我也是這麼想的,反正我也不在乎到處走走,還得多虧了蒸汽列車的普及。”

“是啊,我還是第一次乘坐蒸汽列車,真是技術改變生活。”

男人眼前一亮:“這話聽著很有哲理啊!”

艾絲特趕緊隨口編道:“可能是羅塞爾大帝的名言?我也是聽來的。”

遇事不決,甩給百年老鄉就對了。

他總不能從墳墓裡爬出來踢我兩腳吧?

很顯然,艾絲特在這麼想的時候,連自己“死而復生”的事都忘了。

——

艾絲特得知了這位中年人叫雅各布·巴里,也告知了他自己的名字“艾絲特”,她沒有用假名,考慮到反正只是一路列車的交集,她也不在乎被人知道名字。

反正他們都會遺忘。

不過在聽到艾絲特沒有姓氏的時候,雅各布的眼光還是透露了少許憐憫,但他沒有追問,而是在誇讚了一通貝克蘭德有多好後,轉而聊起艾絲特去貝克蘭德的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