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想起了在哪看過的幾句話:

“其他朋友早已離散,

明晨它也將離我而去,如同我的希望已消散。

這時烏鴉說——‘永不復焉’。”*

永不復焉。

這些突然在心底冒出的話,深深地劃開一道口子。

只有艾絲特自己知道,她感知中的景象因為情緒波動而愈發混沌,像是被拂亂的沙畫。

十二月三十一號的午夜已經過去,一月一號的凌晨來到了這座日期完全沒有意義的小島上,它處在茫茫大海的角落,甚至不在任何船隻的航道上。

——

天邊逐漸透出光明。

沙灘邊緣,序列二的阿蒙分身坐在一塊石頭上,身前是一處早就涼透的火堆,旁邊還散落著少許特亞納果實的外殼。

這是艾絲特第一天來到小島上的時候,待過的地方。

祂的手上正把玩著一條不比蚯蚓大多少的翠綠蛇屍,將它翻來覆去打結又拆開,看上去相當無聊。

祂是特意將這東西從原本藏匿的地方偷出來的,這個遊戲只會有一個贏家,這可不會由好運來決定。

當艾絲特在島嶼上天真地尋找“最後一樣東西”時,祂很果斷地選擇將這條蛇拿到了自己手上,讓她抓緊最後那一點希望去做無用功。

反正要做的只是繼續拖延時間而已,直到——

腳步聲從阿蒙身後的樹林間響起,堅定地往這個方向邁過來,緊閉著眼睛的艾絲特步伐穩定地繞開絆腳的雜草堆。

她手上的木槍已經不見了,在另外幾個阿蒙分身的惡作劇下,艾絲特沒能忍住怒火,甩出的木槍釘住了其中一員,卻被另外的分身所偷走。

在她的感知中,祂們肆意嘲笑著她的無用功,“好心”地勸她放棄,甚至建議她儘快讓“卓婭”來交涉,直白地告訴艾絲特那才是祂們的目標。

艾絲特只覺得好笑,祂們居然連裝都不裝了。

她的手上和身上都多了不少血口,看上去是在島上倉促亂轉時候留下的。

海灘邊被陽光鋪滿,長夜的影子被拍落,一切都變得越來越明亮。

艾絲特看不到這些,也仍然聽不到海浪聲。

沒有包含“資訊”的平凡聲響,是不能被她所接收的。

她的注意力統統放在那片青年外貌的陰影上,一道充滿光芒的蛇形,正被他握在左手心裡。

阿蒙用右手正了正祂的單片眼鏡,再度露出笑容:“這也是你的好運指引你過來的嗎?”

艾絲特堅定地走到祂身邊,然後衝祂攤開了手掌,意思非常明顯。

“你覺得我會把這東西給你?”

艾絲特點點頭。

阿蒙不再看她,將那條蛇隨手扔到了她懷中,然後笑著站起身來:

“我真的很好奇,你的幸運到底是有用還是沒用呢?”

祂丟下這句話,身形扭曲變換。

黑色的烏鴉飛向空中,鑽入另外一個黑髮青年的袍子底下,融入進去消失不見。

空中的青年同樣穿著黑色古典長袍、戴著尖頂帽,與上一秒跟艾絲特對話的那個“阿蒙”沒有任何差別。

艾絲特抬起頭來,在她的感知中,空中的人影更加陰暗,所有的銀色絲線與河流都巧妙地被迴避,無法觸碰到祂本身,或者僅僅是若有若無地連在祂的命運上,隨時都可以被拆斷。

最難以被勾勒清晰的,是祂右眼處黑洞般的單片眼鏡,在艾絲特的感知中,一道細鏈連在單片眼鏡的側面,一直延伸到他右耳處的耳釘上。

但只是下個瞬間,那道帶著光芒的耳釘就隱沒了。

單片眼鏡旁的細鏈單純地被別到耳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