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一間茶樓,大門緊閉,門前站著數十名軍士,一個個披堅執銳,眼神冷冽。
來往行人匆匆而過,偶有幾個多事的會小聲議論幾聲,指指點點,卻又無一例外,沒有一個敢靠近一步。
茶樓大堂之內,一具屍體靜靜地躺在地上,身旁圍著一個大夫和一個仵作,正不停的在屍體上一陣搗鼓。
羅不辭大馬金刀,坐在旁邊的一把椅子上,臉色陰沉;長史杜遷則站在其身邊,神情嚴肅;除此之外,地上還跪著茶樓掌櫃和三個夥計,戰戰兢兢。
片刻後,大夫與仵作輕聲交談幾句,那大夫說道:“羅刺史,驗出來了,此人所中劇毒名曰「射罔」,取烏頭搗爛成汁,反覆提煉凝結成膏,以蠟封存藏於舌下,一旦蠟丸咬破,劇毒入腹,不消片刻便可心衰而亡。”
羅不辭沉默不語,看了一眼身旁的杜遷。
杜遷心領神會,揮了揮手,示意大夫與仵作退下,而後看向那掌櫃,問:“此人在你這茶樓住了幾日了?”
掌櫃還沒開口,先是咚的一聲,一個頭磕在地上,而後才結結巴巴地說道:“回……回杜長史,是前……前日酉時入住的。”
“可有同伴?”
“不……不曾見到。”
“他每日都幹些什麼?”
“這……”掌櫃一臉緊張,“小……小的也不知道啊。”
杜遷微微皺眉,不知道接下來該問些什麼。
羅不辭也看得出來,這掌櫃的不過是受了無妄之災,並不知道詳情,也沒有為難他的意思,當下吩咐杜遷把屍體抬回去,而後便起身出了茶樓。
大街上,羅不辭與杜遷並馬而行,身後跟著一隊將士,還抬著一具屍體。
羅不辭並沒有在意路邊百姓們的議論,輕聲感慨:“當年先帝在幽州起兵,曾有陣子藏身於叢林,他著醫家取烏頭煎汁塗在箭頭,用以獵殺野獸,後來成立密令司,為防止司內人員執行命令時失敗,遭俘後被人嚴刑拷打探出機密,便將此劇毒發於眾人……”
他冷笑一聲,接著又說,“「射罔」……哼,沒想到時至今日,別的本事都丟掉了,這一點倒保留了下來。”
杜遷臉色微變,大感意外,羅不辭說的這等往事,只怕也就只有最初跟在武烈皇帝身邊的老人知道了。
“難道此人真是密令司派來的?”他面露遲疑,“那……他們整日在刺史府附近遊蕩,意欲何為?”
羅不辭眼睛微眯,直視前方,自那份充滿矛盾的聖旨下達後而產生的種種疑慮,在這一刻撥雲見日。
他沒有回應杜遷,只是突然覺得很累,自己忠於先帝,忠於大召,也忠於當今聖上,殫精竭慮鎮守冀州,從未敢有一絲懈怠,可到最後換來的,卻是皇帝的猜疑。
他扭頭,瞥了一眼那具屍體,冷冷地說:“杜遷,將此人掛在城樓上,曝屍三日。”
杜遷心中一驚,剛要勸諫,卻聽得前路突然傳出一陣嘈亂,放眼望去,但見一名軍士跨騎戰馬,正向著隊伍疾速奔來。
他微微皺眉,把勸諫的話嚥了回去,手握腰間劍柄,拍馬上前,喝住來人:“你是誰的部下,膽敢在街上如此橫衝直撞?”
然而,這軍士根本就沒搭理他,不等馬停下便跳下馬背,疾步跑向羅不辭,單膝跪地,急道:“羅刺史,緊急軍情,五門關失守,關內兵馬全軍覆沒!”
羅不辭心中一驚,身體不由自主地往前探了一下,剛要開口質問,腦中乍然劃過一道靈光,頓時僵在原地。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他心下恍然,此時才算明白,數日以來,項小滿兵臨城下的真實意圖。
他想明白了,一旁的杜遷也反應過來,當即喝問:“什麼時候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