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不辭呵呵一笑:“你且去吧,八萬新軍此時正駐紮在城東十里之外,你既為統帥,也該多去巡視一下。”

劉耿的心情,那是既激動又忐忑,激動的是可以再次獨掌大軍,忐忑的卻也是獨掌大軍。

劉閔下發的聖旨很奇怪,其中最主要的一段,這樣寫道:「著劉耿統御八萬新軍,賜調兵虎符、令牌,許便宜行事之權,於冀州城外駐軍,屬冀州刺史羅不辭麾下,聽其調遣……」

前後可謂是矛盾重重。

比如說,羅不辭讓他守城,他若是覺得不對,就有使用便宜行事的權利,完全可以拒絕,畢竟,他有調兵虎符在手。

可聖旨又明確表示,他要聽從羅不辭的調遣,不聽,便是違抗聖旨。

這道聖旨,可以說賦予了他權力,卻又對他進行了限制。

而反過來想,這種權力的賦予和限制,卻又說不清是對他,還是對羅不辭。

反正可以確定,但凡二人出現矛盾,一定會導致在實際操作中引起混亂。

好在羅不辭威望夠高,劉耿也對其尊敬有加,初領大軍,自然不會與其對著幹,當即便領了軍令,手捧聖旨、懷揣錦盒,帶著一眾將軍府屬官離去。

羅不辭目送他們遠去,卻一直站在門前,未有所動。

其麾下將領郭彝像是有話憋了很久,終於是不吐不快,起身問道:“將軍,皇上這是什麼意思?”

一旁的軍司馬甄懷也出聲附和:“是啊,往年冀州徵兵,不論是府兵還是邊軍,全都由我刺史府節制,調兵虎符也掌管在您手中,為何這次又單獨重鑄虎符,交予他劉耿?”

“還有那道聖旨!”參軍李陵也加入質疑,“便宜行事之權是何意?這權力又有多大,若他劉耿有了異心,不遵軍令,那他會不會說是……”

“夠了!”羅不辭驟然冷喝,嚇得眾人連忙緘口,一個個站起身來,噤若寒蟬。

羅不辭轉身,掃視了他們一眼,隨即走到堂上坐下,沉默良久,才長嘆了一口氣:“令之以文,齊之以武,遵旨辦事就好了,哪來這麼多問題?”

他看向右手邊坐在首位的長史,問道,“杜遷,近日冀州城內可有異動?”

杜遷微微一怔,站起身來,拱了拱手,問:“不知羅刺史是指什麼?”

羅不辭張了張嘴,卻又沒有立刻把話說出來。

他也在懷疑,皇帝的聖旨明顯有些不對勁,但又說不出到底哪裡不對勁,他只是隱隱覺得,皇帝似乎在暗示著什麼,卻又沒有明確表達出來。

“我指的是,有沒有異常的動靜……”羅不辭顯得異常謹慎,“比如,有無一些舉止古怪的人在頻繁活動?”

杜遷皺眉想了很久,最後還是搖頭道:“回刺史,近日城內還算平靜,除了新軍陸續到來,以及三原關被破的訊息傳開後,城內百姓有些議論紛紛,倒也沒有什麼其他異常。”

“嗯……”羅不辭微微點頭,沉默片刻,輕聲說道,“陛下這次的安排,確實有些不同尋常,不過,既然聖旨已經下來,我們只能遵命行事。劉耿雖然腿有舊疾,但畢竟也是皇親國戚,陛下信任他,自然有些道理。”

眾人不語,心裡卻同時在腹誹,讓一個殘廢去統領新軍,也不知皇帝的道理在哪?

自天下大亂,那劉耿屢戰屢敗,最初同賈淼一起敗給方令舟;後來與馮松巍一起堅守顯州城,馮松巍以身殉國,他卻棄城而逃。

再後來,數千大軍非但攻不下一個柳溪村,反而被人打傷了腿,險些丟了性命;到最後更是可笑,竟能被人兵不血刃奪取冀北三郡。

這一樁樁一件件,隨便拎出來一個,都夠他掉腦袋的。

可現在呢,非但沒有任何處罰,反而又成了八萬大軍的統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