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不辭盯著那份聖旨,眼神很複雜,既包含著早有預料的平靜,又夾雜著難以置信的震驚,還有,一絲絲無可奈何的憤怒和失望。

堂內再次沉默下來,所有人齊齊看向羅不辭,神情或怒或憂,都在等著他的下一步反應。

“羅刺史?”劉耿又不冷不淡地叫了一聲。

羅不辭聞聲抬眼,目光在劉耿臉上停留了片刻,發出一聲冷笑:“哼,好,很好!劉將軍有心除賊,本將確實不該阻攔,既然如此,奪取五門關一事,便交給劉將軍了。”

說完,看向堂下的杜遷,“杜長史,傳本將軍令,命陸靖言率領三萬黑甲軍返回冀州城。”

此話一出,不等杜遷應聲,劉耿已經先開了口:“羅刺史,你這是何意?”

“何意?!”羅不辭猛地一拍堂案,怒道,“三原關被燒燬,若是項瞻想要進犯冀州城,一路上皆是暢通無阻,劉將軍既然有心帶兵出征,本將自然要調兵回來駐守,這還需要問嗎?”

“末將不是這個意思……”

“那你是什麼意思?!”

劉耿眉頭緊蹙,與羅不辭兩目相對,半晌,才沉聲問道:“末將是想問,羅刺史為何不再親自統兵?”

“難道本將說得還不清楚?”羅不辭坐回椅子上,像是看小丑一樣端詳著劉耿,“那本將就再說一次,冀州城乃是冀州刺史府、上方郡郡府之根本所在,不容有失!大軍出征,需得有一大將鎮守,劉將軍既然不願,那就只能本將親自坐鎮,明白了嗎?!”

“那……”

“劉將軍!”不等劉耿發聲,羅不辭便再度說道,“本將要提醒你一句,陛下許你便宜行事之權,只是針對那八萬新軍,至於冀州的軍政要務,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

這話一出,已經算是撕破臉了,都是行伍中人,常年帶兵,又身居高位,哪個還沒有點血性,劉耿只是稍微沉默了一下,便又出言反駁:“既然如此,末將並不認為,現在是收回五門關的最佳時機。”

羅不辭眼睛微眯:“你想幹什麼?”

“羅刺史不是說了,末將有權安排新軍的行動?”劉耿說道,“新軍戰力尚未形成,又逢三原關新敗,士氣低迷,不適合繼續作戰。末將會將五門關外的三萬兵馬調回,日夜操練,重整士氣,再圖後計。”

“哈,哈哈哈……”羅不辭怒極反笑,笑聲中夾雜著諷刺,在堂內迴盪,久久不散。

他凝視著劉耿,堂案下的拳頭握得紅白交錯,最終,卻是無奈地搖了搖頭,只丟擲四個字,“悉聽尊便。”

劉耿長舒了口氣,沒再多說什麼,略一抱拳,轉身便要離開。

然而,還未等他走出門,身後便又傳來一聲:“慢著。”

劉耿駐足,頭也不回:“羅刺史還有吩咐?”

“哼,本將可沒有吩咐劉將軍的權力。”羅不辭揶揄了一句,而後說道,“只是想再提醒劉將軍一下,冀州腹地被群賊環繞,幽州宇文崇澤、冀南高順等人尚未剿除,一直牽制著我冀州兵力,眼下冀北南下的三處關隘一毀兩失,若項瞻有意擴張,可隨時起三路大軍齊頭並進,恆平、上方、臨倉乃至臨鄉四郡,全部都會暴露在敵軍戰馬之下,想支援都來不及,到時,還希望劉將軍能有本事解除危機。”

劉耿微微一怔,眉頭立刻擰成一團。他雖數次戰敗,但好歹也在軍中摸爬滾打了這麼多年,有著最基本的戰略眼光。羅不辭所言,他自然也能想到,可他背後那道冰冷的命令,卻像一座大山,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他心中一陣糾結,好幾次都想轉身說一句:全憑羅刺史作主。但每次話到嘴邊,又硬生生嚥了回去。

他閉了閉眼,深吸一口氣,最終還是壓制住了妥協的衝動。

其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