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世辛聽到如此年輕的聲音,眼中不禁劃過一絲詫異,目光在「破陣槍」上停了一瞬,猛然運起全力。
他想要掙脫,項小滿卻不會給他機會,右腿彎曲抵在他後腰之上,往後一拉,待他上身挺直之後,卻又立即將整個身子壓下,把他死死按倒在面前的案几上。
“柳將軍,我勸你最好先冷靜下來!”項小滿沉聲道,“想想你的夫人和孩子,你死了,他們日後該如何自處?”
便在此時,屏風後傳來一陣急促而嘈亂的腳步聲,之前跪在門外的眾人齊齊走了進來,又撲通撲通的再次跪倒在項小滿面前。
“請將軍手下留情,放我夫君一條生路!”婦人馮氏連連叩頭,聲音悲切。
項小滿心中一驚,忙道:“夫人切莫如此,快快請起,我不會傷他……”
說著,看向她身邊的少年,疾聲催促,“小兄弟,快將你母親扶起來。”
少年卻沒有動,依舊紅著眼,緊緊注視著柳世辛。
此時,柳世辛的腦袋側歪著,正好與少年的目光對視。眼看親生兒子的雙眸中,竟然充斥著冷漠,甚至隱約可見一絲若有若無的恨意,他掙扎的身體瞬間僵住。
同樣,項小滿見少年不為所動,注意力便留在他的臉上,將那種複雜目光盡收眼底,其中流露出的仇恨情緒,自然也覺察到了。
此時,他又感受到柳世辛被反剪的雙臂在微微顫抖,便鬆開了鉗制,一把拔出「破陣槍」,後退兩步,又將那柄釘入木頭的吞虎匕首取了下來,而後便站在樑柱前,一動不動。
馮氏已經撲在柳世辛面前,歇斯底里的一拳又一拳捶在他身上,而那少年也緩緩站了起來,目光卻投向了項小滿。
“這眼神……”項小滿眉頭皺起,少年的目光真的太冷,就如一頭過早嗜血的惡狼。
正當他擔心少年會作出什麼衝動之舉時,對方卻突然一撩衣襬,跪了下來,抱拳道:“柳磬,甘願投效,為主公持鞭墜蹬!”
項小滿微微一怔,但眼底驚詫只停留了一瞬,隨即化作深潭般的審視。
屋內頓時靜了下來,一眾奴僕愕然的盯著自家公子,馮氏的哭聲也戛然而止,捶打柳世辛的拳頭僵在半空,下一刻,便舍了丈夫,踉踉蹌蹌地撲向自己的兒子。
“磬兒,你這是幹什麼?”她一把將兒子攬入懷裡,又帶著哭腔,看向項小滿,“將軍,他還是個孩子,胡言亂語當不得真,當不得真啊!”
項小滿沒有回應,目光移到柳世辛身上。
柳世辛已經緩步來至柳磬面前,居高臨下,雙眉緊皺:“你給我站起來!”
“用不著你來管我!”柳磬斜瞥了柳世辛一眼,“我沒有你這樣虛偽、懦弱、自私的父親!”
聲音不算洪亮,卻極為冷淡,就像一道凜冬的寒風,將柳世辛吹得倒退兩步。
馮氏目瞪口呆,難以置信地回頭看著自己的丈夫,又猛地轉回來,死死攥住兒子的胳膊,指甲幾乎要嵌進皮肉裡去。
“磬兒,你在胡說些什麼?!”馮氏的聲音陡然拔高,帶著撕裂般的驚恐和絕望。
她試圖將柳磬拉起來,少年的身軀卻如同釘在地上的鐵樁,紋絲不動。
屋內跪著的一眾奴僕,更是噤若寒蟬,頭垂得更低了,連呼吸都小心翼翼,生怕捲入這場突如其來的、足以撕裂整個柳家的風暴。
而項小滿,依舊穩穩地佇立在樑柱之下,一手提著銀光流轉的「破陣槍」,一手握著那柄通體黝黑如墨的吞虎匕首,目光在柳磬的臉上反覆逡巡。
少年眼中的“冷”並非偽裝,而是決絕、憤怒,帶著還有一種近乎殘酷的早熟,那是一種從骨髓裡透出來的,對生父的徹底否定和蔑視。
“為何會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