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轉頭,看見窗外那株熟悉的梨花,心中有所觸動。
小道士的師傅給少女帶來了一株靈草,命人熬成湯汁喂少女服下,眾人散去後,當晚留宿在魏府。
小道士心中掛念少女,但他不能私自進入女宅內院,第二天清晨,他來到那株梨花樹下,靜靜站在那裡,抬頭仰望著那扇緊閉的窗扉,而後他閉上眼睛,感知著牆面的那一側,那呼吸微弱的小人兒的氣息,吐息均勻,似已大好。
他緩緩抬起眼來,嘴角露出淡淡的笑容。
二樓的窗戶忽然一聲響動,從內開啟來,少女看見樹下的清瘦少年,驀地一怔,而後蒼白的小臉揚起笑來,眼神還是那麼明亮如星。
她看見,那少年的肩頭,已堆起一小撮高高的花瓣。
再後來的記憶,依舊是那樣的明媚。
還是那個窗欞下,小道士的身量已如修竹般拔高了些許,眉眼間添了幾分穩重,他高舉雙臂,對著窗欞上的少女道:“沐兒,你下來吧,我接著你。”
少女舒心的笑著,張開雙臂,帶著飄揚的花瓣,從窗欞上跳下,穩穩落進小道士的懷中。
少女對小道士道:“舒言哥哥,每年只有府上祈福的時候我才能看見你,什麼時候我們能天天見面呢。”
小道士眸光輕柔,撫上少女的頭:“沐兒,我會努力修煉,等我出師了,我就跟師傅說,請他為我來府上提親。”
少女溫柔地笑著,她踮起腳尖,在小道士的面頰落下清淺一吻,而後羞著臉跑開。
小道士一雙腿定定站在原處,望著那少女的身影,如著了魔。
再後來的記憶,便十分模糊,仔細拼湊,才能看清來龍去脈。
這一年,小道士再次隨著他師父前來魏府,這次卻不是來祈福的,而是做法事。
魏府發生了變故,家中財產盡數變賣,少女記憶中最後的魏府,門前高掛兩盞白紙大燈籠,院中吊著飛揚的招魂幡,厚重的陰霾籠罩著府宅,昔日的榮光不復存在,只有一片令人窒息的壓抑。
在那株梨花樹下,少女和小道士執手而立,少女的眼淚簌簌而落,她雙眼佈滿血絲,眼睛已哭的紅腫。
“舒言哥哥,府中欠了一大筆銀子,我爹孃已被人逼死,而今我叔叔竟要我嫁給一個目不識丁的富商,來償還魏府的債務。”少女淚眼婆娑道:“我本來不從,可他們把我關在房中不讓我見人,我只好假意答應他們,請求他們為我爹孃做一場法事,我這才能得以與你相見。”
小道士的手輕輕撫摸上少女的面龐,為她拭去淚水,而後,他擁住少女不住顫抖的身子,用力深深抱住,眼圈漸紅。
少女依偎在小道士懷中:“舒言哥哥,你帶我走罷,這幾天他們對我放鬆警惕,我可以逃出去。”
小道士的眼中流露出無限憐愛,他只說了一個字,“好。”
這一字重過千言萬語。
就在那天,小道士決定脫離師門,重歸世俗,他們二人約定好,次日午時,在城外十里的驛站中相見,從此執手天涯、白頭相守。
次日凌晨,在萬籟俱寂、雲重月暗的時分,少女翻出那個窗欞,她縱身躍下,重重落在地上,顧不得腳腕疼痛,她忙站起身來,向後門走去。
那裡,有一株歪斜的大樹,長長的枝丫探出牆外,她可以順著樹爬出去,去找她的舒言哥哥。
可當少女剛站起身時,幾個明晃晃的火光照亮了她。
那個往日對她百依百順的叔叔魏奕,目露兇光,惡狠狠道:“你這個不知廉恥的東西,別以為我不知道,你要跟那臭道士私奔,來人!把她給我捆起來!”
左右圍上來幾個家丁,手中拿著長繩,明顯是有備而來,他們手腳粗魯地將少女綁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