蘭豫白抬頭,對上寧玖娘波光閃爍的眼眸,她明明唇邊帶笑,可眼底的悲慼痛楚卻是那樣真切與深重,她彷彿在生生撕爛自己的一顆心給蘭豫白看——

“蘭豫白,當年你處心積慮地接近我,衝的不過是我越家義女的身份,你意不在我,而在越家,我只不過你手中的一枚棋子,一枚用來對付越家的棋子,對不對?”

佛塔外寒風凜冽,天邊綻放的煙花照亮了塔尖未化的霜雪,一年最暖除夕夜,原是得來不易的團聚時刻,此刻卻成了殘忍狼狽的當面揭穿,冷冰冰的對質間,堂內只剩下死一般的寂靜。

蘭豫白薄唇緊抿,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直視著寧玖娘,幽幽開口道:“那種爛賭鬼的話你也信嗎?玖娘,他們不過是為了騙你的銀錢,替他們還賭債罷了,那種混跡市井中的下三濫,什麼瞎話都能編得出來,當年他們假扮成難民夫妻帶頭鬧事,也不過是想趁亂謀利罷了,何來的提前安排?又有任何證據嗎?空口白牙這樣一說,竟也能栽贓在我的頭上嗎?”

頓了頓,蘭豫白向寧玖娘伸出手來,眸中柔情依舊:“玖娘,我們多年夫妻,你對我竟沒有一絲信任嗎?幽州初遇,情定終生,朝夕相對,琴瑟和鳴,你難道一點都感受不到我對你的情意嗎?”

寧玖娘望著那隻向她伸來的手,搖著頭,向後退了幾步,悽然而笑:“我就是太信任你了,我才一直隱忍不發,我也怕聽信了他們的一面之詞冤了你,所以我什麼都沒去說,我面上裝得若無其事,唯恐叫你發現了,我只是暗中蒐羅著各種證據,既想證明你是蓄謀已久,又怕當真找出了你的罪證,你可知曉我這幾個月是怎樣熬過來的嗎?”

“我心底多麼盼望一切皆是場誤會,你從未利用過我對付越家,從未將那些陰謀詭計用在我最親近的家人身上,可是今夜,就在今夜,我係上了這件紅色披風,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那最後幾個字響徹塔內,幾乎是寧玖娘絕望嘶喊出來的,她狠狠將酒杯擲在了蘭豫白身上,淚水瞬間奪眶而出:“當年的括蒼谷一仗,你派人混進軍營中做了些什麼,你自己心知肚明!”

就在今夜赴宴前,寧玖娘收到了一封特殊的回信,但她不敢去看,也急於赴宴,便吩咐婢女湘兒為她準備了兩件披風,一件紅色,一件藍色,紅色代表答案為“是”,藍色代表答案為“否”。

這其實是她與湘兒約定好的一個暗號,代表著信中人的回覆,而這個答案也對她至關重要,因為這決定著——

蘭豫白是否蓄意接近她,利用她對付了越家!

而很不幸,湘兒進來為她披上了那件紅色的披風,答案再清楚不過,她的心也在一瞬間支離破碎,枕邊人的背叛令她猶如天塌一般!

這封回信來自邊陲小鎮一個姓聶的老兵,她叫他“聶叔”,他曾是她父親的戰友,亦是最好的兄弟,他們一同效力在越侯爺麾下,俱是赤膽忠心的好男兒。

當年括蒼谷一仗,聶叔便身在其中,與越侯一同被困在雪谷裡,苦苦堅守半月才等來了支援的糧草。

可大米生蟲,棉絮發黑,所謂的“支援”如同笑話一般,十萬越家軍在外浴血奮戰,保家衛國,朝堂裡卻有人貪汙軍餉,中飽私囊,視將士們的性命如草芥。

當年負責排程押送糧草的那個官員,正是姓魏,乃魏皇后的一族兄弟。

事蹟敗露後,那位魏大人被盛怒計程車兵們堵在了山谷裡,群情激憤下,越侯爺親自行刑,砍下了那人的腦袋。

最終士氣大振,越家軍得勝而歸,可越侯爺贏了括蒼谷一仗,卻是徹底得罪了魏家,他先斬後奏的做法也令允帝心生不滿,朝中有魏家黨羽也不停上奏彈劾越侯自恃功高蓋主,目無君上,這一切隱隱間皆為越家之後的滅族慘案埋下了伏筆。

所以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