刻骨銘心的愛意,還能重來一次嗎?

裴世溪心中毫無男女情愛,只有奉氏一族的大業,所以他不會懂,也不屑去懂。

當施宣鈴來到城郊的靈堂時,院中萬籟俱靜,只有一道寂然的背影坐在棺木前,如同一尊石像般,久久未動。

名動幽州的蘭家四公子,背影依然清俊如竹,不改風華,只是他那一頭青絲,如今已全然變白,如漫天紛飛的白雪一樣,清寒入骨。

原來人傷心到了極點,當真會一夜白頭,施宣鈴一邊踏入靈堂,一邊眸光復雜地望著棺木前守夜的那道頹然身影。

她心中五味雜陳,莫名地,便問了一句:“值得嗎?”

蘭豫白的身影依舊一動也不動,彷彿被釘在了棺木前,施宣鈴嘆了口氣,在靈前上了炷香,又跪拜一番後,這才扭頭看向旁邊的蘭豫白,輕輕地說出了心底之話:

“你們賀蘭一族,其實不必為了奉氏做出……如此大的犧牲,不值得,一點也不值得。”

她深吸口氣,眼尾微微泛紅,想到那夜佛塔上一躍而下的那道紅影,她胸口便悶得慌,深埋在心底的那些話索性也對著蘭豫白一股腦兒地道了出來:

“你明明愛她至深,卻為了所謂的盟約去利用她、傷害她,讓她帶著孩子絕望赴死,你明明是個有血有肉,有七情六慾,是一個活生生的人,為何要去做奉氏一族復仇的刀子呢?你這一生難道都只是為了別人而活嗎?你賀蘭家的世世代代都要失去魂魄,失去本心,失去自我,成為奉氏一族的牽線木偶嗎?”

手腕上的鈴鐺因為主人的激動而跟著微晃起來,那發出的清脆聲響在偌大的靈堂裡顯得那樣空靈,又那樣直逼人心。

施宣鈴深吸口氣,見蘭豫白依然不為所動,毫無反應,她不由嘆息了聲,又湊近了些,放緩了語調道:

“蘭豫……賀蘭公子,那些恩怨早已過去了數百年,死者已矣,活著的人卻不能被困住,奉氏如此,賀蘭氏更是如此,為了一個虛無縹緲的復國之夢,拋卻一切的一切,犧牲掉那麼多條無辜的生命,當真值得嗎?”

這一回,蘭豫白的身影一頓,他終於回過頭來,凝眸看向了施宣鈴,好半晌,他才幽幽一笑,似帶嘲諷——

“神女後人?命定之主?奉氏一族的大救星?當真是你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