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裡安安靜靜地,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難道說孫戶曹你跟長安縣的趙戶曹一樣,隱匿了五百畝口分田?”

孫戶曹連連搖頭道:“那種事我能幹出來嗎,我們是老大一個家,我弄田地回去,又落不到我手裡,幹這事幹什麼?

雲司醫,你也是一個官員,既然是官員,就該知曉官員當差,就沒有不出錯的。

既然都是一家人,有什麼問題我們關起門來好好商量,何苦像狄公子那般激烈呢。”

雲初嘆口氣道:“狄仁傑與我不同,萬年縣對晉昌坊的支援有目共睹,你孫戶曹更沒有把逛青樓欠的錢讓我去還,即便是有事情,我們也都是有商有量的,不至於弄到狄仁傑發起舉劾的地步。

他也是被人逼迫,壓榨的沒法子了,如果這一次不能痛打落水狗,你看著,等那些人翻身了,會百十倍的報復回去,不舉劾都不成。”

孫戶曹見雲初心情平和,沒有幹大事的意思,也就鬆了一口氣,低聲道:“曲江裡的事情我可給你辦下來了,從今往後,就看你用何種手段,將兩個裡坊捏合在一起。

縣尊也覺得你的想法大有可為。”

雲初聽了孫戶曹的這句話,忍不住嘆息一聲道:“我們這些當官的還真是脆弱啊。”

孫戶曹苦笑道:“這就是當縣令的那句老話,三生不幸,知縣附郭;三生作惡,附郭府城;惡貫滿盈,附郭京城。

如果長安縣不在京城,狄仁傑這般與整個縣衙為敵,早就被碎屍萬段了。”

送走了孫戶曹後不久,狄仁傑就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了他在陋室的居所。

他不來雲家,雲初只好去找他。

略顯憔悴的狄仁傑目光變得平和了許多,再也不復當日那副飛揚跋扈的模樣。

見雲初來了,就給他倒了一杯清水,露出一絲笑意道:“讓你為我擔心了。”

雲初笑道:“擔心是小事,我就想問問你的打算是什麼,很明顯,你把事情弄得這麼大,如此地不留情面,不留半點退路,所謀者必定很大,說說啊。”

狄仁傑喝一口清水道:“以前呢,我以為百姓之所以窮苦,完全是因為他們愚鈍,懶惰。

所以,當我發現你可以帶著晉昌坊五六千人,可以慢慢地把日子過好,就覺得我也可以。

主掌醴泉坊之後,我才發現,錯得離譜,百姓們並不懶惰,也不愚鈍,相反,他們從日出忙碌到日落,不得片刻安閒,而且年復一年,日復一日。

而我們這些人說起來很努力,可是呢,我們還有大把的空閒,放在吟詩作對上,放在風花雪月上,甚至結伴欺負那些傻蛋路人,還惡作劇地把人家女人的衣服扯掉。

百姓們忙碌一整日,未必能弄到隔夜之糧,根本就沒有時間去想別的,做別的。

如果說他們不聰明,其實,我們吃的,用的統統來自於他們;如果他們不夠聰明的話,我們這些人早就餓死了。

求得一日兩餐,已經讓他們精疲力竭了,想要積攢下更多的錢糧,純屬做夢啊。就算他們從牙縫裡摳出來積攢了一些,一旦遇到兩月前的那種錢災,他們的積存又會化作烏有,以前的辛勞也付諸東流了。

即便如此,他們還要面對官府的層層盤剝,繳稅交銅錢要負擔火耗,交糧又要面臨大小鬥,以及踢斛淋尖的盤剝。

雲初,我知道此次作為什麼都改變不了,只能出一口惡氣。

可就是這口惡氣,已經填塞在百姓心中太久了,哪怕是看一場熱鬧,也能讓百姓們有官府熱鬧可看,這就足夠了呀。

你說,我還要謀什麼呢?”

雲初點點頭道:‘說得很好,認識非常地深刻,不過,你還是要跟我說說這麼幹的個人目的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