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餘愣了一下,隨即便明白了陸卿所謂的“好”指的是什麼。
如果不是因為親兵那一刀劃破了自己的外袍,一不小心被司徒敬從破漏處看到了裡面的金絲軟甲,從而有所察覺,那麼陸卿這個“金面御史”的真實身份便至今仍然是個謎。
對於陸卿而言,他自然不會希望旁人輕易知道他就是神秘的“金面御史”,但如果對方是司徒敬的話,卻是恰恰相反。
且不說司徒敬此人出身將門,父兄都是耿直忠誠的軍中英豪,論忠還是論勇,都絕沒有半分疑問,不用擔心他發覺此事會趁機有所圖謀。
就單說陸卿此行的目的,除了奉旨插手處理離州大營的這諸多怪事之外,本也是想要透過司徒敬,將司徒家拉入陸朝的陣營當中,有朝一日能夠為陸朝所用。
這種情況下,自報家門很顯然是不妥的,萬一這廂陸卿有意招攬,那廂司徒敬並不願意賞臉接受,自報家門無疑是將自己的錯處遞到對方手中。
可是若是陸卿的身份一直被瞞得很好,他想要招募賢才,總也得讓賢才知道究竟自己要投奔的是誰才行。
否則謀劃了半天,保不齊會不會突然殺出個程咬金,前面折騰的一切就都為他人做了嫁衣裳。
“可就算這樣,司徒敬若是一直避而不見,你又要怎麼遊說他?”祝餘問。
“他若從頭到尾避而不見,這麼明明白白的表態,那咱們倒也不用遊說了。”陸卿擺擺手,“現在還不到沉不住氣的時候,我身上的傷還沒有好利索,高低也不能啟程,咱們且給他些時日,讓他再想一想。
司徒老將軍這麼多年來,一直不肯入京,連帶著他的兩個兒子也都駐守京城之外,你覺得除了因為聖上需要有人震懾一直蠢蠢欲動的羯王這一層,還有什麼原因?”
祝餘經他這麼一點撥,腦子裡瞬間便想到了前陣子剛剛欠了自己一個大人情的大將軍曹天保,茅塞頓開:“看來司徒老將軍是不願意捲入朝中的朋黨之爭當中,所以選擇了避走邊境?”
“司徒老將軍的父親當年追隨先帝,可謂赤膽忠肝,因此,在先帝年邁勢衰,一眾皇子各自拉攏人馬,各有算計,蠢蠢欲動的時候,司徒老將軍的父親從始至終只忠於先帝一人,不肯為任何一方所用。
所以一直到當今聖上登基之後,司徒老將軍才領了聖命,去替聖上征討羯國。
雖然說司徒老將軍沒有像曹大將軍那樣直接站出來支援當今聖上,但是在聖上繼位之後,他征討羯國,戰功累累,也是鞠躬盡瘁,沒有半分保留。
因而聖上也沒有計較過他之前的立場和態度,反而對司徒一家的忠君之舉大肆讚揚了一番。”陸卿把這段祝餘很顯然無法瞭解到的過去講給她聽,“所以司徒一門算得上是世世代代恪守忠軍不結黨的準則,至今還沒有過例外。
在鄢國公一派勢力日漸強盛,並且毫無疑問的在擁立陸嶂之後,司徒老將軍便再也不叫他的兩個兒子踏入京城半步。”
祝餘瞭然,司徒一家效忠的只是皇位上的人,或者說,他們效忠的是那個皇位本身,所以不管是誰,在坐上那個位子之前,誰都休想拉攏到他們。
這些年來鄢國公趙弼也未必沒有動過拉攏司徒家的心思,只不過司徒一家勢力過硬,他們不肯與人結黨,鄢國公也拿他們無可奈何。
可是這樣一個油鹽不進,從先帝到當今在位的聖上,誰的面子也不給,堅決不肯與任何人結黨的司徒家,真的是陸卿能夠成功遊說的嗎?
而且就算是司徒家終於放棄了過去的堅持,打算選邊站隊,陸卿又憑什麼篤定他們就會選擇眼下最不具有競爭優勢,沒有任何靠山可言的陸朝呢?
想到這裡,祝餘忍不住充滿狐疑地看向陸卿:“你這不會真的是拿命去賭的苦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