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散的意識讓瓦萊裡烏斯終於感覺到了不對勁。

恐懼在他的每一個分身中同時尖叫。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被戲耍了。

那個巫師不是追不上,而是在選擇一處最合適的墳墓。

他瘋狂地驅使著蝙蝠群,命令它們衝向四面八方,衝向任何一個可能的生路。

但總有一股無形的力量在牽引著它們。

左翼的蝙蝠會莫名其妙地撞上一陣突如其來的逆風,右側的蝙蝠則會被一聲突兀的鷹唳驚嚇得調轉方向。

無論如何掙扎,這團黑色的墨水,始終被一隻無形的手,緩緩地、堅定地推向同一個終點。

絕望,如同山谷中的寒霧,徹底籠罩了瓦萊裡烏斯。

他已經能看到那片山谷的輪廓了。

道格拉斯的狩獵,進入了尾聲。

他不再戲耍這群驚慌的蝙蝠。

“唳——”

仙鶴髮出一聲清越悠遠的長鳴,那聲音刺破夜幕,滌盪山林。

他不再平飛,而是猛地振動雙翼,如同一支白色的箭矢,筆直地衝向更高、更遠的天穹。

越飛越高,身形在清冷的月光下,逐漸變成一個聖潔的白點。

夜空是深藍色的絲絨,月亮是銀色的盤扣,而他,是那絲絨上唯一的一點刺繡。

彷彿要與那輪皓月融為一體。

“晴空一鶴排雲上,便引詩情到碧霄。”

道格拉斯的腦海中,閃過一句來自遙遠東方的詩。

他享受這種掌控一切的感覺,這是他獨有的,融合了兩個世界智慧的道。

在攀升至最高點的那一刻,萬籟俱寂。

仙鶴的身形猛然一收,舒展的羽翼瞬間併攏。

他化作一道白色的流星,沒有火焰,只有純粹的光,帶著撕裂空氣的尖嘯,朝著下方那片開闊山谷中,那團已然匯聚的黑色絕望,垂直俯衝而下。

整個過程,充滿了儀式感與致命的美學。

在俯衝的半途中,道格拉斯解除了阿尼瑪格斯形態。

漫天飛舞的白色羽毛瞬間消散,變回那個穿著得體巫師袍的男人。

他在失重中衣袂翻飛,長袍獵獵作響,眼神卻冷靜如深冬的冰湖。

他舉起了魔杖。

“天羅地網!”

杖尖迸發出的不是光束,而是一道無形的、彷彿由世界法則本身構成的波紋,瞬間擴散開來。

這道咒語並非編織一張物理的網。

它在萬分之一秒內,鎖定了山谷中任意一隻蝙蝠的“因果”。

它與瓦萊裡烏斯那個本源靈魂之間的,那根看不見的、絕對的聯絡。

以這隻被鎖定的蝙蝠為“錨點”,無數看不見的魔法絲線,瞬間從它身上爆開。

這些絲線無視距離與障礙,精準無比地連結向視野內每一隻與它“同源”的蝙蝠。

天空之中,出現了一幅難以言喻的奇觀。

一張由星光編織的巨網,從天而降,將整個蝙蝠群一網打盡。

每一隻驚慌失措的蝙蝠,都被一根纖細卻無法掙脫的光絲死死纏繞。

道格拉斯的手腕輕輕一抖,魔杖向著地面猛地一壓。

“收!”

無形的巨網猛然收縮。

上百隻蝙蝠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力量,強行拉扯、擠壓向同一個中心點。

“啊——!”

一聲非人的、混雜著數百個聲道的淒厲慘叫,在山谷中炸響。

瓦萊裡烏斯的意識,被粗暴地從上百個載體中剝離,撕扯,然後強行匯聚於一處。

血肉、骨骼、面板在空中不受控制地扭曲、拉伸、重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