疤更顯兇悍,他揮舞著戰刀,硬生生劈開一條血路,與樂進匯合。

幾名死士默契地護住兩翼,邊戰邊退。

驃騎追兵被這突如其來的生力軍打了個措手不及,攻勢稍緩。

樂進、夏侯惇在老疤等人的拼死護衛下,終於暫時擺脫了最致命的合圍,一頭扎進了城北更茂密的山林之中。

『走!往深山裡走!我知道一條小路!』

老疤喘息著,聲音帶著劫後餘生的急切。

眾人不敢停留,藉著林木的掩護,深一腳淺一腳地向山林深處亡命狂奔。

追兵似乎被他們拋在了身後,但是希望的火苗剛剛燃起,便被冰冷的現實無情掐滅。

就在他們剛衝出一片相對稀疏的林地,眼前卻是一片相對開闊、坡度陡峭的山脊的時候,在山脊下方,以及兩側的山樑之上,驟然亮起了密密麻麻的火把!

火光如同一條條猙獰的火蛇,瞬間將這片區域照得亮如白晝!火把之下,是森嚴的陣列!甲冑鮮明,長矛如林,強弓勁弩盡數張開,冰冷的箭簇在火光下閃爍著死亡的寒芒。

這絕非臨時調動的追兵,而是一支早已在此地設下天羅地網的伏兵!為首一人,身著文士袍服,外罩輕甲,立於陣前,面容在跳躍的火光下顯得異常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智珠在握的從容。

正是安邑太守荀諶。

『二位將軍……』

荀諶的聲音不高,卻清晰地穿透了夜風,傳入樂進等人耳中,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淡然,『夜露深重,山路崎嶇,何必如此辛苦奔勞?安邑雖小,尚有一席之地,可容二位將軍暫歇。』

樂進等人的心,瞬間沉入了萬丈冰窟!

渾身的熱血,彷彿被這冰冷的聲音所凍結!

他明白了,徹底明白了!

看著似乎鬆懈的監視,無人值守的水渠,疏於防護的夏侯惇住所……

一切的一切,都在荀諶的計劃之中!

他們像是一群自以為聰明的困獸,在獵人精心佈置的囚籠裡徒勞掙扎!老疤等人也僵在原地,臉上血色盡褪。

他們的人數、體力、裝備,在這樣一支嚴陣以待、以逸待勞的伏兵面前,渺小得如同螻蟻。

連續的亡命奔逃、浴血廝殺,耗盡了他們的力氣……

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每一個人。

夏侯惇的身體劇烈地晃了晃,幾乎站立不穩。他看著那森嚴的陣列,看著荀諶那張平靜得令人心悸的臉,最後一絲被樂進點燃的血性之火徹底熄滅,只剩下無邊無際的冰冷和自嘲。

『呵呵……呵呵呵……』

夏侯惇發出一陣低沉而蒼涼的笑聲,笑聲中充滿了無盡的疲憊與諷刺,『文謙啊文謙……你看到了嗎?這便是……這便是……咳咳……』

他劇烈地咳嗽起來,佝僂著背,彷彿要將肺都咳出來,『這便是命數……也是……算計……算計啊……』

夏侯惇看向身邊渾身浴血、左臂傷口還在汩汩流血的樂進,眼神複雜到了極點,有感激,有悲憫,有深深的愧疚,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解脫。

『你……不該違令的……只要給我個訊息就好了……』夏侯惇的聲音沙啞得如同砂紙摩擦,『又搭上這些……好兄弟的性命……都是好漢,都是好漢啊……』

他目光掃過老疤和僅存的幾名傷痕累累、眼神卻依舊不屈的敢死之士。

老疤等人迎著夏侯惇的目光,沒有退縮,只有一種坦然赴死的悲壯。

熱血,在冰冷的政治任務面前,毫無價值。

即便是樂進拒絕執行卑劣的號令,而是選擇以武人的方式戰鬥到底,守護同袍最後的尊嚴,也並不能改變什麼。

孫六、李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