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長,這是陳鈺對蘇檀的稱呼。

她很想對他親暱些,以便從他口中探得族長家更多的隱情,可那聲“哥哥”始終叫不出口。

她的哥哥,只有王太孫李睿,任何人都取代不了!

蘇檀望著眼前的女子,頗感意外。

南城蘇家的人,不該再與北城族人來往......

丫頭小廝們把馬車上的禮品卸下,望著比窩棚好不到哪裡去的土階茅屋,一時不知該把東西往哪裡放。

“放在那張藤床上吧。”

正屋的窗下擱著一張舊藤床,上面放著一隻布老虎。

蘇蘭隱隱有些不悅,往日裡他們送來的東西檀哥哥一概不收,怎麼陳鈺送的東西他就如此爽快地收下了?

“陳姑娘先到涼棚裡坐吧。”蘇檀把糞叉插入鬆軟的糞肥,走到井邊洗手。

蘇蘭微微冷笑,收了禮又怎樣,檀哥哥也不見得認她這個妹妹。

“嫂嫂......”

她撇下陳鈺和那兩個孩子,兀自去尋蘇檀的夫人劉氏。

陳鈺牽著兩個孩子,走到爬滿葡萄藤的涼棚裡,在樹樁上坐下。

桌子是大樹樁,凳子是小樹樁......

陳鈺遠遠打量著蘇檀,她對他只有一個模糊的印象。

一個少年垂著頭跟在族長身後,他漲紅的臉和纖瘦微佝的身形,與眼前這個黑紅臉龐體格健壯的農夫判若兩人!

蘇檀竟然認識她,卻似乎不想與她攀什麼兄妹......

劉氏抱著剛睡醒的孩子迎了出來,歡喜道:“夫君常提起鈺妹妹,今日總算見到了。”

蘇蘭只當是客套話,並未在意。可眼見劉氏收了陳鈺給孩子的見面禮,她的臉色又難看起來。

蘇檀洗完手,轉身鑽進低矮的廚房,拎了一隻水壺和幾個粗瓷大碗。

“剛煮好的菊花茶,陳姑娘嚐嚐。”

陳鈺望著籬笆旁那一簇簇白菊,笑道:“我還以為這種菊花只有南方才有。”

“是惠康的一個老伯教我栽種的。”

惠康,流民......

“陳姑娘嚐嚐,這茶可還可口?”

淡黃色的茶湯在粗瓷碗裡冒著熱氣,蘇檀先捧起茶碗喝了起來,眼角的餘光卻瞥著陳鈺的神色。

蘇蘭也拿眼偷覷著陳鈺。她從來不喝蘇檀家的茶,味道怪怪的不說,若敢直言茶不可口,蘇檀立時便翻臉。

他發起火來,連族長都怕呢......

從族長家出來已有多時,路上也未曾帶水囊,陳鈺確實有些口渴。茶碗的碗口很大,喝起來倒也痛快。

一大口茶剛進肚,陳鈺便不受控制地咧著嘴道:“苦!”

她放下茶碗,苦味卻殘留在唇齒間,久久不散。

蘇檀放下茶碗,不經意道:“我以為陳姑娘見多了人間疾苦,會喜歡這茶。”

劉氏嗔了他一眼,笑著對陳鈺道:“這種胎菊,也只有他喝得慣。”

胎菊......

難怪這麼苦!

陳鈺口苦難耐,望著剩下的大半碗茶湯道:“嫂嫂家中可有霜糖或是蜂蜜?”

“有,前日養蜂的大叔剛送來一罐。”劉氏起身回屋裡拿蜂蜜,又端出一個淺淺的竹筐:“蓮蓬是上午新摘的,桂花糕......我是第一次做,有些甜了,剛好配這苦茶。”

陳鈺用勺子挑了些蜂蜜放進茶碗,攪勻後便捧起碗喝了起來。

口中的苦味總算沖淡了。

蘇檀又拎起茶壺給她續滿......

“配上蜂蜜更好喝,兄長可以試試。”

蘇檀淡淡一笑:“苦味能使人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