寥星散落天際,月光照進屋裡,夏木安坐在窗前出神,他不知道明天過後,與南禾會是怎樣的結局。
當時拒絕她是真的,缺席了四年是真的,現在泯然眾人也是真的……
南禾會接受這樣一個滿身傷疤的人嗎?
她恨自己嗎?
入夜漸深,星月藏雲,隔壁小孩關了電視機,樓下草叢的蟋蟀鳴唱聲格外清晰。
夏木安終於有了睡意,他閉上眼睛,腦海裡卻開始放映起這些年的事,黑暗壓抑的,血腥恐怖的,糾結痛苦的,低落自責的,輕鬆愉快的……
最後,是光亮美好的,那個校門口的女生,白玉無瑕的南禾。
原來,已經整整七年了。
……
第二天,南禾沒有精心打扮,事實上,她不怎麼會,也沒有心情。
無端的猜測像細密的沙粒堵在她的心口,今天夏木安會光鮮亮麗地出現吧,他一定沒事。
她隨意地挽起微卷的長髮,挑了一身天水碧長裙,出門前取下了最初別上的星月髮卡。
它放在盒子裡很久了,落灰了。
出小區前,南禾特意去南大門看了一眼,沒有夏木安,轉身要走的時候,門衛爺爺告訴她:
“昨天那個男娃今早在這裡等了很久,我告訴他去濱江公園要走北門,他就走了。”
南禾放心地往北門走去。
昨日的暴雨並沒有換來碧空如洗,黑雲垂在天邊,不時有涼風吹過,消解一身暑意。
今天是星期一,博物館例行閉館,公園裡人不多,老年人也不想出門迎接一場暴雨。
南禾忐忑地走向公園,隔著馬路就看見了地標石附近的人。
他依舊穿著白衣,筆直地站在一棵樹下,柳枝隨風舞動,生生割斷他含情的凝視,身後是一窪池塘,像一幅畫。
一幅帶著哀傷與遺憾的畫。
南禾走到跟前站定,夏木安亮起眸子,“你來啦!”
“嗯”,她只顧著打量夏木安的衣著,有些心不在焉。
“你很怕冷嗎?”
夏木安不自然地微微攏緊袖口,他淡淡地笑著:“沒有,早晨有些涼。”
南禾察覺到他的異常,偷偷觀察他袖口遮蓋下的手腕。
“往裡走,去江邊說吧。”
夏木安點了點頭,跟在南禾身後。
一陣風吹過,柔韌的舞者又蕩起了鞦韆,南禾低頭看路,沒注意正朝她臉頰飄來的柳枝,夏木安聞風而動,瞬間伸手握在掌中。
手臂擦過耳尖,南禾驚得抬眼,隨後盯著夏木安露出的一小截手腕看……
一條稍長的傷疤延伸進了袖口,是泛白的淡粉色,上面有三條縫針的痕跡,像一個躺著的“豐”字;
左右兩邊還有小疤痕……
南禾被釘在原地,眼睛呆滯卻不知道應該望向哪裡。
夏木安迅速收回手,拉下袖口,“怎麼了?”
一陣短促而痙攣的呼吸過後,南禾回頭,目光牢牢地鎖住他,顫聲問道:“怎麼來的?”
抑鬱,自殘,是南禾想到的字眼。
夏木安順著她的視線,便明白了她的意思,一時沒有動作。
他知道遲早也要說的,遮不了一輩子。
可他有私心,如果南禾聽他解釋後再看,她是否會有一絲心疼,以至於不那麼害怕或嫌棄。
南禾見他不動,沒有給他更多時間,她一把抓起夏木安的手,迅速把袖口向上推至手肘……
觸目驚心的傷疤很長,佔了大半個小臂,縫針的痕跡彷彿蜈蚣的腿,猙獰地抓在他線條流暢的雪白肌膚上。
“一,二,三……六,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