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邊的晚霞似火燒,映在葛玉芹的臉上。她穿著暗紅色的格子衫,黑色長褲,袖子挽起半截,面板曬得黝黑,汗水從脖子往下淌。

葛玉芹看見他,臉上難得堆起和藹的笑容,快步迎上前:“跟門衛掰扯了半天才放我進來,遇到幾個好心的學生給我指路才找到這裡,幸好沒走錯。”

她停在花壇邊,許為然跟前。

許為然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像是懷疑眼前的一切都是假的,需要一再確認。

“阿然,你怎麼不說話?”葛玉芹神情有些尷尬,搓了搓掌心。

眼前的葛玉芹讓許為然感到陌生,她從沒在他面前有過和顏悅色,太反常了。

許為然握緊了熱水瓶的提手,緩慢地往後退了兩步,跟她保持距離。

明天就要參加高考了,他不想節外生枝。

許為然語氣淡淡地說:“我跟你沒什麼好說的。”

“你……”葛玉芹一霎顯露出兇相,轉瞬又揚起笑臉,邊靠近邊說,“都過去這麼久了,你還在生我的氣嗎?母子之間哪有什麼深仇大恨,那天是我氣糊塗了。後來安安亂花錢被我逮了個正著,我才知道錢是他偷拿的。他那天是嚇壞了才不敢承認,不是故意的。這件事深究起來也不是他的錯,他也是受了同學的蠱惑。”

許為然身體緊繃著,眼睛閉了閉,有些不耐煩:“你來找我到底想幹什麼?”

“聽說你明天要考試,我過來看看你,還能幹什麼?”葛玉芹言辭懇切,“你這麼久不回家,不知道家裡人會擔心嗎?我知道你心裡可能還有氣,但是不管怎麼說,我們都是一家人,打斷骨頭還連著筋呢,真能割捨嗎?好歹跟我回去吃頓飯。”

許為然想都不想就拒絕了:“學校裡有飯。”

“學校裡的飯跟家裡的能比?聽話,別跟我置氣了。我年紀大了,身體也不好,還能陪著你多少年。當年為了生下你,我差點死在手術檯上,你剛出生的時候就這麼一丁點兒大。”葛玉芹用手比了個長度,“我當時都擔心養不活。一轉眼,你都這麼大了。”

葛玉芹說著,眼眶泛紅,嘴唇抖了抖:“可見我這些年有多不容易。”

許為然沒看她,偏頭看向花壇裡的月季花,表情不見鬆動。她當年差點死在手術檯上,不是為了他,是為了許然。

他在她眼裡、心裡什麼都不是。

“你到底要我怎麼樣?”葛玉芹咬了咬牙,哭了出來,“難道要我給你磕頭認錯嗎?只要你開口,我現在就給你跪下。”

正是晚飯時間,住校生一大部分留校,因為葛玉芹的情緒表現得太過激烈,惹得來來往往的人投來視線,有好奇心重的同學甚至停下腳步聽他們說了什麼。

許為然挺直的脊背微微發顫,唇線拉直,他已經很久沒體會過這種難堪的滋味了。

葛玉芹拽了拽他的袖子,低聲下氣地乞求:“你爸在工地摔斷了腿,還挺嚴重的,我一直沒找著機會跟你說。你不待見我,好歹回去見一見他。”

在夜幕降臨之前,許為然回到了熟悉的城中村。

綠色的垃圾箱還擺在原來的位置,在炎熱的夏季散發著刺鼻的氣味。附近的流浪狗不是原來那幾只。晾曬的衣服在頭頂飄蕩,壞掉的路燈仍然沒換,腳下的路坑坑窪窪,滿是沙礫。

一切都沒變。

經營小超市的老闆挑開發黃的塑膠門簾走出來,穿一件舊汗衫,肩上搭著毛巾。見了許為然,笑彎了眼:“阿然,好久沒見你了。明天要高考了吧,叔祝你金榜題名。”

許為然點點頭:“謝謝發叔。”

到了家門口,許為然忽然頓住腳步,生活了將近二十年的地方,只是一年多沒回來,他竟覺得有些陌生。

葛玉芹伸手在他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