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他這個“沒有”對應的是哪一個問題,畢竟她剛剛丟擲了一堆問題。

“來,一個一個回答。”遲瀅揪住了他的衣服,真就跟押解犯人一般,“先說說你怎麼在這兒。”

不等他編好理由,遲瀅補了句:“別跟我說上廁所,這邊兒沒廁所。”

上回她和宋維揚在走廊上說話,一轉身逮住許為然在門邊“偷窺”,當時他說去上廁所,勉強矇混過關,但她知道那是藉口,他書上亂七八糟的線條才是最好的證明——他心煩意亂。

他在因為她和宋維揚單獨說話心煩意亂。

這一次他還想怎麼狡辯。

許為然嘴角繃著,啞口無言。

沉默的時間有一個世紀那麼漫長。

“OK,不為難你了,這個跳過。”遲瀅可太瞭解他了,讓他剖明心跡,等於逼和尚破戒,她直接跳到最後一個問題,“我都看見你嘴角上揚了,你還說你沒笑?糊弄誰呢。”

遲瀅給他演示了一下,她彎起兩邊的唇角,弧度很大很明顯。

她保持著這樣的笑容,嘴唇小幅度地動了動,聲音含糊不清:“你剛剛就是這麼笑的。”

默了下,她又慢吞吞地補充:“而且,我看見你的梨渦了。”

遲瀅絮叨個不停:“以前都沒見過。”

因為很少見他笑,即使偶爾笑了,也是淺淺地彎一下唇,以至於她從沒發現他有梨渦這種東西。

估計他的梨渦要笑得很深才能顯現出來。

“許為然,你再笑一個。”

“你笑一個行不行?”

“別的我都不問了。”

“許為然,都做這麼久的同桌了,你能不能對我熱情一點?”

“許為然許為然許為然……”

許為然停住,看了眼遲瀅,神情頗為無可奈何:“你還不去吃飯?”

“呵,你就會轉移話題。”遲瀅聳了下肩,什麼也不問了。

許為然以為自己惹她不高興了,正要說點什麼,遲瀅忽然轉頭看向他:“你不也還沒吃嗎?一起?你請我吃。”

“……好。”

只要她沒有不高興,做什麼都好。

“你等我一下。”遲瀅在提出讓他請自己吃東西的下一秒就後悔了,她隨口一說,未經大腦,忘了他沒什麼錢,要靠打工賺生活費,很不容易,“我回教室拿個東西。”

“嗯。”許為然在走廊上等著她。

遲瀅進了教室,跑到座位上,彎腰從抽屜裡拽出書包,摸出零錢包塞進校服褲的口袋。原本她身上只帶了十幾塊錢,夠買她和孫見微的晚飯,現在跟許為然一塊吃東西,多帶一點比較穩妥。

兩人並肩下樓,許為然的腳步略慢一些,稍稍側頭,看了一眼遲瀅,她頭髮很長,烏黑柔順,快到腰部了,用髮圈紮了一撮,跟餘下的一起,披散在身後,臉上掛著淺淡的笑意。

許為然在她回望過來之前收回了視線,手像是沒處放,虛握了一把空氣,最後斜插進褲子口袋裡,從沒有哪一刻像此刻這般清晰地意識到——

他喜歡遲瀅。

喜歡她喜歡到連想起她的名字都覺得苦澀。

他是一個連活下去都是奢侈的人,怎麼敢惦記高懸於天穹的月亮。

可是這一秒,月亮朝他回了頭,她柔柔地說:“許為然,你怎麼越走越慢?你那兩條大長腿是擺設嗎?”

許為然聽見自己說“來了”,然後加快了腳步,走向她。

但也僅此而已。

他允許自己靠近,卻不允許自己將她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