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兒啊。”叫張葳蕤的男生第一個舉起手來,發出抗議的聲音,“他們取名一時爽,完全不顧我的死活,誰懂啊,上小學每次寫自己的名字都想哭。尤其是考試的時候,別人都寫完好幾道題了,我名字還沒寫完。”

班裡又湧起一陣笑聲。

在一片歡聲笑語裡,遲瀅回頭看向坐在角落的許為然,他像被隔絕在外,低著頭,唇角繃得很緊,慢慢地,遲瀅臉上的笑不自覺僵住,淡了下去。

那個時候,許為然在想什麼,是想大家都誤解了他的名字,還是在想自己這個名字的由來?

風從耳邊呼嘯而過,遲瀅被凍得呼吸不暢,腦袋一陣緊一陣松,雙腿灌了鉛一般無法挪動。

她掙扎了一會兒,到底還是沒能上前推開那扇門。

她不敢賭。

這種情況下,許為然是不是願意見到她……

他連身上的傷是怎麼來的都瞞著,更何況是其他的。

一門之隔,叱罵的聲音逐漸停息,遲瀅才發現這個地方是如此的寂靜,萬物無聲。

像落入暗無天日的深淵。

遲瀅深吸了口氣,一步一步後退,往回走。

沒多久,遲瀅就意識到自己迷路了,來的時候只顧跟蹤許為然,全然沒留意周邊的景物,這一片低矮的房子都長得差不多,幾個岔道口交錯彎曲,一眼望去黑漆漆的,好似沒有盡頭。

遲瀅加快了腳步,犬吠的聲音忽遠忽近,有時像跟在自己身後,十分瘮人,她的手掌很快攥了一層溽熱的汗。

旁邊忽然傳來“吱呀”一聲,不知是誰家的門開啟了,遲瀅嚇得僵住,後背汗毛都豎了起來。

稍微緩過來後,遲瀅覺得自己太沒出息了,這也能被嚇到。

一個女生端著醬紅色的熟膠洗腳盆出來,手往上一揚,將水潑在自家門口,差點濺到遲瀅,她忙往旁邊一跳。

“不好意思啊,沒看清。”女生的褲腳還挽在小腿處,單手拎著空盆回身,頓了下,扭頭看了過去,藉著老舊電燈散發出來的微弱光線認出了遲瀅,“你是遲……瀅?”

遲瀅在對方開口說話的時候就湧上來一股熟悉感,此刻也看清了她的臉。

“你到這兒來幹什麼?”郝惟月面色淡淡的,將洗腳盆放在門邊,彎下腰把褲腿扯下去,走下門前的三級臺階,站在遲瀅面前,往另一個方向看了眼,瞬間明瞭,“你是來找許為然的。”

遲瀅畢竟是偷偷跟來的,被人發現就有點尷尬,手指蜷了蜷,沒說是或不是。

“見到他了嗎?”郝惟月指著許為然家的方向,“他家在靠裡的位置,不好找,你要是找不到我帶你過去。”

“不用了。”遲瀅說。

“哦,那就是見到了。”郝惟月自顧自點頭,被風吹眯了眼睛,“怎麼樣?是不是顛覆了你這大小姐的認知,這世上竟然還有這種破爛到幾乎沒處落腳的地方。看起來光風霽月的許為然,竟然就住在這種地方。”

她不裝了,對遲瀅的態度很不友好:“現在你見識到了。”

遲瀅平靜地看著她:“我沒那麼想。”

“隨你怎麼說,誰知道你心裡真正想什麼。”郝惟月穿得少,只一件紅色的毛衣,在室外待了一會兒,冷得身體打顫,看遲瀅穿著漂亮又不顯臃腫的羽絨服和羊毛裙,再看自己褪了色脫了線的毛衣,心裡的不平衡愈發濃烈,語氣帶刺,“有的人就是跟你天差地別,所以,請你好好地待在你的城堡裡,別來招惹我們普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