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門。

丫鬟婆子見著他回來了,紛紛向坐在花廳的王氏通報。

王氏迎出來,迎面道:“怎麼會發生這種事?”語意裡有幾分急迫,但更多的,是一種莫明的高亢。是暗喜吧?黃氏病倒了,她就可以在家裡指手劃腳了。謝榮想。他這位母親,從小對他的關愛就沒有謝宏多,到了眼下,也還是捨不得給出一點點真心。

他沒有享受到過母愛。他跟謝騰一樣,都是被母親拋下的孩子。

可是謝騰至少不像他,要看著自己的母親偏心別的兒子,他不會知道那種因為得不到這種本該擁有的親情而產生的自卑,得不到母愛,他只好祈求父愛,於是他努力地向上,努力地攀爬,終於得到了謝啟功的全部關愛。

可是謝啟功死了。

而偏心謝宏的王氏,到了這個時候,卻又一心想要跟著他享福。

他真心看不起她,這就是個鼠目寸光的村婦。

他給予謝葳謝芸無限的疼愛,是為了彌補自己在親情上的不平衡,他希望他的兒女是能夠有安全感的。

可是,現在,他把這一切都毀了。

“老爺,太太醒了。”

不知道什麼時候,他走到了黃氏門前,戚嬤嬤紅著眼眶在跟他說話。

他推開門,黃氏坐在床頭。原本秀雅的一張臉,一下子像老了十歲。

“你來幹什麼!”

黃氏見到他,立即坐起來,雙眼圓瞪著,像是看著個宿世的仇人。“你給我滾!滾!”

她歇斯底里的大叫著,掀被跳下床,拿起桌的茶杯往他砸過來。

謝榮避也不避,茶杯接而連三砸到他身上臉上,終於在額角砸出個血洞,疼得他不由自主後退了半步。

黃氏看著順著他額角流下的血,並沒有像往常那樣慌張,她的眼神是冰冷的,不帶一點感情。

“我再也不想見到你,從今以後,你住你的書房,我住我的正房。”

她走到門邊將門大開啟,如同盯著一個陌生人一樣瞪著他。

隔著三步遠的距離,黃氏的側影還如那年乍見時玲瓏,他還記得她曾經在枕邊柔聲地喚著他“夫君”,可是如今,她對他已經全然沒有感情了。

謝榮眼淚綻出來,點點頭,跌跌撞撞走出門。幽黯的長廊下傳來他的低語:“保重,書蕙……”

廊下腳步聲漸消,那人已經遠去了。

黃氏一屁股跌坐到地上,無聲地哭出來。

有了魏彬被參之事,這幾日的早朝氣氛都有些凝重。

皇帝掃視了下方各人一圈,然後道:“聽說大理寺查出漕運一案已經查到了工部頭上,有人在工部見過那枚印章,工部是張揚所屬,張閣老對此有什麼說法?”

張揚彎腰道:“臣從未曾見過那枚印章在工部出現。不知道如今可有明確的證人或證據?”

皇帝哼了聲,將面前一道摺子丟下去,“你們這些人,開口閉口就是證據證據!你自己看看,這是靳永昨日參你和工部侍郎暗中與漕幫中人私下聯絡的摺子!碼頭有人親眼看見漕幫的人跟你們的人鬼鬼祟祟地往來!”

朝堂立時譁然,謝榮迅速地看向季振元,而季振元則凝眉不動。

張揚拾起奏本來看過,立即與鄭鐸一道跪下:“皇上明鑑!臣可從來沒曾參與過此案!不知道看見這幕的人是誰?”

皇帝面色陰冷,看也未看他們,說道:“鄭鐸,你們家老四現在還薰千步香嗎?”

鄭鐸猛地一怔,回道:“微臣不敢欺瞞皇上,犬子還在定期薰千步香強身。”

皇帝冷笑一聲,說道:“護國公,杜岑府上大宴的那天夜裡,你的人是親眼看到與駱七會面的人身上有七步香嗎?證據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