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宅,沒有什麼美婢俏丫鬟,只有十數位看顧宅子老漢老嫗,孫嘉樹請陳平安吃過一頓飯,既不是什麼龍肝鳳髓,也不至於粗茶淡飯,都是來自宅子附近的時令蔬菜和魚蝦雞鴨,做得很下飯,唯一一道硬菜,應該是幾種海味食材的煲湯,陳平安吃慣了河鮮,不太習慣,孫嘉樹也不勸他多吃,反正陳平安只憑自己喜好下筷夾菜就行。

吃過了飯,兩人在宅子外邊的河畔散步,陳平安問道:“孫公子,知道老龍城裡一個叫灰塵藥鋪的地方嗎?”

孫嘉樹想了想,“之前沒聽說過,但是我很快就可以幫你找到。”

陳平安道謝一聲。

孫嘉樹笑著擺擺手,示意陳平安不用如此客氣。他彎腰撿起一塊扁平石子,側身丟擲,一路向對岸打水漂而去。

對岸是油菜花田,一路蔓延出去,視野之中,全是金黃色。

陳平安已經將包裹放在住處的屋子,重新在腰間別上了那枚養劍葫,當然依舊揹負劍匣。摘下“姜壺”喝了口酒,河水平緩流淌,像一位寧靜安詳的老人。

孫嘉樹停下腳步,說道:“我大致算過了,去往倒懸山的渡船,近期還剩下三艘,其餘三艘尚未返航,一艘是我們孫氏的山海龜,再就是苻家的吞寶鯨,以及范家的桂花島。如果從安穩角度而言,我建議你乘坐吞寶鯨,因為這十年內,去往倒懸山的跨洲航道,氣候惡劣,山海龜不如吞寶鯨,甚至不如島嶼打造而成的桂花島,畢竟山海龜脾氣再好,終究是有血有肉的活物,寶瓶洲中部的打醮山鯤船失事墜毀,就是例子。而吞寶鯨,能夠在深海之中遠遊,最是安穩,那條航道又是苻家開闢多年的熟悉路線,如何避讓那些水中大妖,早已爛熟於心。如果是想著省錢和舒適的話,那肯定是我家的山海龜,你待在上邊,不敢說如何享福,終歸是衣食無憂,什麼都不用你操心……”

陳平安猶豫了半天,蹦出一句,“要麼山海龜,要麼選桂花島,我絕對不會乘坐吞寶鯨的。”

孫嘉樹很意外,問道:“為何?”

陳平安有些難為情,“在家鄉驪珠洞天,我差點殺了老龍城少城主苻南華,哪裡敢坐他家的渡船。”

孫嘉樹忍不住伸手放在陳平安肩頭,重重一拍,“陳平安!我見過不少英雄豪傑,但是像你這樣膽大的,真不多!”

陳平安嘆息一聲,因為聽孫嘉樹的口氣,就知道苻南華真不好惹。

孫嘉樹忍了很久,還是忍不住笑出聲,“老龍城的少城主,雖然不止一位,有望繼承那件祖傳老龍袍的苻家別房子弟,也有好幾個,可是世人皆知苻南華最受城主苻畦器重,其中一位持有半仙兵的苻家老祖,更是苻南華的傳道之人,只是最近幾年都在閉關,傳言正在衝刺上五境。所以苻南華最有可能成為下一任城主。陳平安,你可以啊,這要是傳出去,保證你一個月之內,就立即名動半洲。”

陳平安無奈道:“這種名聲,還是不要了吧。”

孫嘉樹越笑越開懷,“雖說我跟苻南華打了不少交道,甚至不算是簡單的酒肉朋友,當然,苻南華跟劉灞橋仍是遠遠比不得,今天聽到這個真相,我就是想笑,看來是我太不厚道了。所以陳平安你也悠著點,跟我這種人當朋友,暫時別太交心,一定要多處處。”

結果陳平安冒出一句,“其實我跟劉灞橋不是很熟,總共就見過兩次面。”

孫嘉樹有點憋屈,“那劉灞橋在信上,說得跟你像是出生入死了一百回,是咋回事?信上都把你誇得天底下絕無僅有了,還揚言如果我敢不親自盛情款待,他就要跟我絕交,然後將我的綽號傳遍寶瓶洲。”

陳平安試探性問道:“綽號是孫子?”

孫嘉樹伸手扶住額頭,苦笑道:“這也能猜到?”

陳平安笑道:“雖然才見過兩次,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