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就能掙好些銀兩。
夫婦相貌平平,倒是生了個相貌靈秀的崽兒,七八歲,唇紅齒白的,不像是陋巷裡的娃兒,反而像是大戶人家裡的小公子。上了學塾,聽說很受教書先生的喜歡,經常看他爺爺跟人下棋,一蹲就能蹲大半個時辰,一言不發,觀棋不語真君子,很有小夫子的模樣了。
街坊鄰里無論大小,都親近這孩子,經常拿他打趣開玩笑,隔壁巷子的青梅丫頭,學塾裡的劉小姐,到底喜歡哪一個多些。這孩子往往只是靦腆笑著,繼續默默觀棋。
在陳平安睡去後。
一個小東西從地面冒出來,爬上桌子,坐在那座“書山”旁邊,開始打瞌睡。
小蓮人兒明顯精通土遁之術,無聲無息,速度極快。
來到南苑國京城之前,陳平安幾次跟它逗樂,或是策馬狂奔,或是卯足勁一口氣飛奔出數十里,等他停馬、停步之際,腳邊總會有小傢伙從土裡探出腦袋,朝他咯咯而笑。
無論是陳平安走樁打拳還是練習劍術,它從不打攪,總是遠遠看著,只有陳平安向它招手,才會來到陳平安身邊,沿著在法袍金醴,攀援而上,最終坐在陳平安肩頭,一大一小,一起欣賞風景。
至於那枚雪花錢,暫時寄放在陳平安那邊。
陳平安只是小憩片刻,很快就被院子裡的動靜吵醒,老嫗的絮絮叨叨,婦人的嚅嚅喏喏,老人在吊嗓子,孩子在晨讀蒙學書本上的內容,唯獨那個青壯漢子,應該還在呼呼大睡。
陳平安坐在桌旁,輕輕拿起一本書籍,小東西也緩緩醒來,犯著迷糊,呆呆望向陳平安。
陳平安笑道:“睡你的。”
小東西麻溜起身,跑到陳平安身邊,幫他翻開一頁書。
陳平安習以為常,桌上書籍,都是離開陸臺和飛鷹堡後新買的,當時陸臺說唯有讀第一流的書,才有希望當第二流的人。讀書一事,不可求全,貪多嚼不爛,以精讀為上,細嚼慢嚥,真正把一本經典的精妙,全部吃進肚子裡,將那些美好的意象、真知灼見的道理、隱匿於句章之間的精氣神,一一化為己用,這才叫讀書,否則只是翻書,翻過千萬卷,撐死也是個兩腳書櫃。
陳平安當時聽得茅塞頓開,如果不是陸臺提醒,他真可能會見一本好書就買一本,而且都會細看慢看,但是書海無涯,人壽有限,陳平安既要練拳練劍,還要尋找道觀,好不容易餘下一點閒暇時光,確實應該用來讀最好的書。
陸臺給過一份書單,但是陳平安珍藏好那張紙,卻沒有照著書單去買書,而是去買了儒家亞聖的經義典籍。
可惜文聖老秀才的書,市面上根本買不到了。
陳平安想要看“三四”,對比著看。
從情感上說,陳平安當然最傾向於齊先生的先生,那位愛喝酒還喜歡說酒話的老秀才,但是喜歡、仰慕和尊敬一個人,這沒有問題,如果因此覺得那個人說的話做的事,就是全對的,會有大問題。
文聖老秀才的學問高不高?當然很高,按照少年崔瀺的說法,曾經高到讓所有讀書人覺得“如日中天”。
那麼陳平安有沒有資格,認為老秀才的道理不是最有道理?
看似蚍蜉撼大樹,可笑不自量,但其實是有的,因為有一位亞聖,有亞聖留下來的一部部經典。
陳平安曾經跟寧姚爹孃說過,真正喜歡一個人,是要喜歡一個人不好的地方。
也曾跟青衣小童和粉裙女童叮囑過,“如果我錯了,你們記得要提醒我”。
不過陳平安內心深處,當然還是希望看過了三四之爭的雙方學問,自己能夠由衷覺得文聖老秀才說得更對。
那麼下次再跟老人一起喝酒,就有的聊了。
陳平安正襟危坐,讀書很慢,嗓音很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