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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遠處,一箇中年漢子帶著長眉少年緩緩而來,少年來之前,只聽老祖宗說是“他這一脈的老爺”,饒是心志遠勝常人的謝家長眉兒,仍是心裡打鼓不停,只想著一定是一位騰雲駕霧的老神仙,白髮蒼蒼,說不定身邊還有靈物跟隨,不是仙鶴就是蛟龍,總之定然是仙氣衝雲霄的大人物。
可當長眉兒看到是那張半生不熟的面孔後,頓時懵了。
年輕道人在小鎮百姓這邊不陌生,會給樵夫窯工算卦,會給姑娘婦人看手相,會幫人寫家書,什麼都會做,一些個能夠蹭吃蹭喝的紅白喜事,年輕道人也不含糊,無非就是幫忙唸叨幾句吉利話,然後就開始大碗吃肉大碗喝酒,比起上山下水的青壯漢子,毫不遜色,簡直能讓心疼飯菜錢。
長眉兒的孃親,那位知書達理的謝宅當家婦人,曾經就帶著少年來算過命,抽出一支上籤,說了一通虛頭巴腦的好話,把他孃親給欣慰得撇過頭去擦拭淚花,結果年輕道人得寸進尺,說要給他孃親也看看手相,一臉笑意賊頭賊腦的,長眉兒氣得當場就拉著孃親回家,心想哪有這麼厚顏無恥的色胚,牽著孃親離去後,少年當時還轉頭狠狠瞪了眼年輕道人。
謝實剛要恭敬行禮,年輕道人微微搖頭,伸手虛按兩下,示意謝實坐下便是,謝實便老老實實坐在那根長凳上,長眉少年嚥了咽口水,站在謝實身邊,低著頭,腦子裡一團漿糊。
老道人斜眼一瞥,發現有人去往隔壁攤子,差點要翻白眼,竟然還有人眼瞎找那嘴上無毛的後生算命?不是糟踐銅錢是什麼?
謝實不知如何開口,天君頭銜已是囊中物的一洲道主,竟是坐立難安。
年輕道人不理會謝實,微微抬頭望向低頭的長眉兒,打趣道:“貧道當年沒騙你吧,你的那支上籤,貨真價實,童叟無欺。”
少年不知為何,就要下跪磕頭,只是偏偏如何都跪不下去。
在陳平安那邊自稱姓陸名沉的年輕道人,笑道:“不用這麼緊張,當年你又沒做錯什麼,心虛得好沒道理,怎麼,只因為輩分比你家老祖宗高一些,你就覺得自己錯了?那你這輩子可就有的愁嘍,越往山上走,越是見著誰就覺得自己錯,何苦來哉,白白浪費了貧道的一支上籤。”
少年以往在自己跟前挺伶俐懂事的一孩子,怎麼到了關鍵時刻反而露怯,這讓謝實有些惱火,只是剛要出聲訓斥,就被年輕道人一瞪眼,嚇得謝實噤如寒蟬,閉嘴不言。
謝實心中苦笑,原來自個兒比起長眉兒,好不到哪裡去。
陸沉輕笑道:“真不打算留在身邊雕琢?”
謝實正襟危坐,深呼吸一口氣,運用神通正了正本心,不再如先前那般畏手畏腳,回答道:“大樹蔭庇之下,既是福氣,也是壞事,很難長出第二棵高樹。”
陸沉點頭道:“正解。”
然後陸沉揉了揉下巴,嘖嘖笑道:“回頭貧道可以把這句話去跟師父說一說,讓他老人家別總嘮叨當徒弟的不成材,當師父的最少有一半錯嘛。”
謝實好不容易平穩的心緒,立即一團亂麻,苦著臉一言不發。
還想要當天君,怕不是連個真人名號都保不住吧?
自家老爺的師父,當然不至於為此生氣,但是誰不知道自家老爺的二師兄,那個難以揣測的脾氣……
那位若是動了肝火,誰扛得住?
陸沉對長眉少年招招手,“來來來,幫貧道看著攤子,貧道隨便走走,見一見熟人去。”
長眉兒哪敢鳩佔鵲巢,真的去坐在那麼個位置上,打死不挪步。
謝實如釋重負,他是真怕長眉兒傻乎乎去一屁股坐下。
陸沉也不以為意,對連忙起身的謝實吩咐道:“其他人貧道就不見了,你跟他們打聲招呼,讓他們別熱臉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