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點向後推演,所以後邊的事情就是那樣了,這小子一氣之下,乾脆就叛出師門,留下好大一個爛攤子,馬瞻就是其中之一。再則,他挑選的那條新路,如果每一步都能夠走得踏實,確實有望恩澤世道百年千年,說不定能夠為我們儒家道統再添上一炷香火……這些既千秋大業又狗屁倒灶的糊塗賬,當你們以後有機會登高望遠,說不得也會碰上的,到時候別學我,多想一想,不要急著做決定,要有耐心,尤其是對身邊人,莫要燈下黑,要不然會很傷心的。”

說到這裡,老人乾枯消瘦的手掌,摸了摸陳平安的腦袋,又揉了揉李寶瓶的小腦袋,“你們啊,不要總想著快點長大。真要是長大了,身不由己的事情,會越來越多,而朋友很少有一直陪在身邊的,衣服靴子這些是越新越好,朋友卻是越老越好,可老了老了,就會有老死的那天啊。”

李寶瓶問道:“林守一說練氣士那樣的山上神仙,若是修道有成,能活一百年甚至是一千年呢!”

老人笑問道:“那一百年後,一千年後呢?”

李寶瓶試探性問道:“那我先走?”

老人被小姑娘的童真童趣給逗樂,啞然失笑道:“那麼反過來說,小寶瓶你這樣頂呱呱的好姑娘,若是有天你不在人間了,那你的朋友得多傷心啊。反正我這個老頭子會傷心得哇哇大哭,到時候一定連酒都喝不下嘴。”

李寶瓶恍然大悟,小雞啄米點頭道:“對對對,誰都不能死!”

老秀才伸手遞出那顆銀錠,陳平安看著它,問道:“不會是蟲銀吧?崔瀺就有一顆。”

老秀才搖頭笑道:“那小玩意兒,也就小時候的崔瀺會稀罕,覺得有趣,換成老的崔瀺,懶得多看一眼。這顆看著像是銀錠的東西,是一塊沒了主人的劍胚,比起崔瀺藏在方寸物裡頭的那一塊,品秩要高出許多,關鍵是淵源很深,以後你要是有機會去往中土神洲,一定要帶著它去趟穗山,說不定還能喝上某個傢伙的一頓美酒,穗山的花果釀,世間一絕!”

老秀才伸出大拇指,“神仙也要醉倒。”

陳平安接過銀錠。

老人打趣道:“呦,之前不樂意做我的弟子,我說磨破嘴皮子都不肯點頭答應,現在怎麼收下了。”

陳平安尷尬道:“覺得要是再拒絕好意,就傷感情了。”

李寶瓶小聲道:“文聖老爺,是因為這東西像銀子啊,小師叔能不喜歡?”

陳平安一個板栗敲過去。

李寶瓶抱著腦袋,不敢再說什麼。

老人哈哈笑道:“小寶瓶,下次見面,可別喊我什麼文聖老爺了,你是齊靜春的弟子,我是齊靜春的先生,你該喊我什麼?”

李寶瓶愣了愣,“師祖?師公?”

老人笑眯眯點頭道:“這才對嘛,兩個稱呼都行,隨你喜歡。”

小姑娘連忙作揖行禮,彎了一個大腰,只是忘了自己還揹著一隻略顯沉重書箱,身體重心不穩,李寶瓶差點摔了個狗吃屎,陳平安趕緊幫忙提了提小書箱。

老人挺直腰桿,一動不動,坦然接受這份拜禮。

老秀才顛了顛身後行囊,嘆了口氣,“劍胚名為‘小酆都’,只管放心收下,劍胚上頭的因果緣分,早已被切斷得一乾二淨,至於怎麼駕馭使用,很簡單,只要用心,船到橋頭自然直,它就會自動認主,如果不用心,你就算捧著它一萬年,它都不會醒過來,比一塊破銅爛鐵還不如。”

陳平安將它小心收起。

老秀才點頭道:“走嘍。”

老人轉身離去。

李寶瓶疑惑出聲道:“師公?”

老人轉頭笑問道:“咋了?”

小姑娘指了指天上,“師公,你不是要走遠路嗎?怎麼不咻一下,然後就消失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