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的路上,崔瀺又買了兩斤散酒,因為離開大隋京城後,喝完了那壺酒,當時車廂內倒是還有好幾罈子好酒,可從不能撅起屁股把腦袋進入酒罈飲酒,崔瀺就乾脆留著酒壺沒丟掉,久而久之,倒是用出了一些感情,在那之後就一直在路邊酒肆買些散酒,沒辦法,如今崔瀺得跟陳平安借錢,他可沒有什麼碎銀子,空有一座金山銀山卻進不去,在成為五境練氣士之前,崔瀺都只能乾瞪眼。

崔瀺摘下酒壺痛飲了一大口,向前走入,跨過門檻。

那條感知到威脅的火蟒已經縮回書樓,天空中的閃電雷雲便弱了幾分氣勢。

崔瀺走向一樓的樓梯,嘆氣道:“少年不知愁滋味,愛上層樓,再上層樓,又上層樓,更上層樓。”

當崔瀺走到第五層的時候,就不再往上走,坐在樓梯上,神色鬱郁,死活不願登頂了。

四樓五樓之間,緩緩探出一顆猩紅色的碩大頭顱,雙眼漆黑如墨,它小心翼翼望向那位神通廣大卻心狠手辣的白衣少年。

崔瀺轉頭望向那條火蟒,惋惜道:“當年我們家裡,如果有你這樣的存在,能夠陪我說說話解解悶,那麼我可能會不是今天這個樣子。”

火蟒把下頜輕輕搭在地板上,做出豎耳聆聽的謙卑姿態,很通人性,而且比起志向是“爭霸一州之地”的曹氏父子,顯然這頭畜生要更加有眼力。

崔瀺笑問道:“打斷了你的長生路,害你錯過了這次的天時地利人和,你不生氣?”

火蟒微微搖晃頭顱,整個五樓隨之震動,灰塵四起。

崔瀺點頭道:“你是有慧根的,如果你執意蛻皮,江中水蛇成功的機會比你大很多,到時候你數百年苦苦修行,就淪為只是為他人作嫁衣裳的下場嘍。”

在崔瀺所坐位置更高的樓梯上,有一位約莫六七歲的青衣童子,瞳孔豎立,他蹲在樓梯把手上,望向崔瀺的背影嘖嘖道:“哇,你這外鄉小子,不但出手很辣心腸歹毒,而且眼光還很不錯呀,還曉得本尊的厲害。”

火蟒大為驚駭,好不容易才忍住躲回樓下的衝動,整條身軀都在微微顫抖。

沒了曹氏父子的保駕護航不說,如今不得不強行斷去蛻皮過程,正是最為孱弱的階段,而那傢伙竟然還潛入了曹家,自己如何是他的對手?

崔瀺轉頭笑道:“調皮。”

青衣稚童一臉茫然,伸出指甲鋒利如小錐子的手指,指向自己,“你小子說我?”

下一刻,青衣稚童雙手捂住額頭,不斷有鮮血滲出指縫間,從樓梯欄杆上跌落到五樓,滿地打滾,整棟書樓都開始晃動起來。

崔瀺從袖中掏出一物,沒好氣道:“行啦,別裝了,再這麼調皮,我就真讓你去見閻王爺了。”

那青衣稚童驟然間停下滾動身形,起身後拍了拍衣袖,問道:“你到底想要如何?我可是與城外的那位江水正神關係莫逆,與他稱兄道弟兩百多年了,比這個連城隍爺都不敢見一面的小丫頭片子,要強太多太多,你小子修為不錯,有資格當我府上的座上賓,如果今天幫我,讓我吃掉它,以後這州城內外千里,你想殺誰就殺誰……”

青衣童子像是喉嚨被人掐住,半個字都說不出口,死死盯住那白衣少年手中之物,嚇得失魂落魄,兩條腿開始打擺子,那條火蟒更是變成一位粉裙女童模樣,身軀蜷縮在樓梯口,瑟瑟發抖。

崔瀺手中拿著一方古老硯臺,盤踞有一條長不過寸餘的蒼老瘦蛟,若是仔細聆聽,竟然能夠聽到貨真價實的輕微酣睡聲。

對於青衣童子和書樓火蟒而言,那一聲聲凡俗夫子不覺得異樣的酣睡聲,落在它們耳中,簡直比天雷還可怕。

崔瀺低著頭,雙指捻住一枚金光煥發的“繡花針”,在古硯邊沿摩擦,帶起一連串電光火石,像是在用硯臺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