麼個傢伙,就會想‘憑什麼你陳平安這麼個差點餓死的窮酸泥腿子,好歹能夠有爹孃,而我宋集薪卻沒有?甚至連孃親的姓氏名字都不知道?’”
崔瀺晃了晃腦袋,“最讓宋集薪受不了的一件事,是先生你身世如此悽慘,但是在宋集薪這個鄰居眼裡,像是每天都活得比他還要快活,吃飽了倒頭大睡,睡飽了起床做事,這簡直會讓宋集薪抓心撓肝,渾身不痛快。所以啊,他不痛快,就想著要你不痛快,他知道你最在乎什麼,就要你失去什麼。”
陳平安記起那個泥瓶巷的大雨夜,那是他第一次想殺人,當時宋集薪差點就被他掐死在牆壁上。
跟著他一起從窯廠偷跑出來的劉羨陽,可能躲在遠處,不小心看到了那一幕場景,所以之後一個月,劉羨陽都沒怎麼敢跟他說話,讓陳平安鬱悶了很久。
崔瀺自顧自感慨道:“有些孩子心性,牽扯出來的事情,既可怕可笑,又可恨可憐。因為不是隻有孩子,才有孩子心性,許多位高權重的大人物,一樣會在某些大事情上幼稚得不可理喻。”
陳平安雙手擺出劍爐樁,並未練習,純粹是自然而然為之,臉色平靜道:“這件事情,我當然恨死了宋集薪,但是真正讓我不喜歡宋集薪的事情,不是這個。”
崔瀺大奇,忍不住轉頭問道:“怎麼說?”
陳平安緩緩道:“劉羨陽差點被打死的那次,宋集薪竟然會蹲在牆頭上,煽風點火,恨不得劉羨陽被人活活打死,這樣的人,很……可怕。”
崔瀺默然。
陳平安抬起頭,望向遠方,“我們老家那邊有句方言,叫看挑擔的不累,我覺得這沒什麼,但是如果就因為覺得好玩,就壞到往人的擔子上加石頭,這種人,怎麼做朋友?”
崔瀺打趣道:“宋集薪又沒往你肩膀的擔子上加石頭,事實上,宋集薪可能內心深處,很希望跟你成為朋友的,因為他足夠聰明,無比清楚應該跟什麼人做朋友,比如他打心眼瞧不起不如自己聰明的趙繇,可一樣會拉關係套近乎。”
陳平安搖頭道:“我不喜歡這樣人。”
崔瀺沒來由說了一句真心話,良心話,“你這樣的人,以後也會有很多人不喜歡你。”
陳平安笑道:“我要那麼多人喜歡我幹什麼,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的,我又不圖別人什麼。”
崔瀺轉身朝陳平安伸出大拇指,“先生你這叫壁立千仞,無欲則剛!學生我佩服佩服!”
陳平安輕聲道:“我知道你套我話,是想探究一些我不知道的東西,不過沒關係,說了這些,我心裡好受多了。”
崔瀺嘿嘿笑道:“先生你是大智若愚,學生我是大愚若智,咱倆相互切磋學問,以後聯手,一定無敵於天下。”
陳平安突然問道:“你認識阿良吧?老毛驢那段,阿良以前就哼唱過。”
崔瀺臉色微變,嗯了一聲,“很早就認識了,比齊靜春認得還要早一些,比馬瞻茅小冬之流就更早了,我陪著老頭子喝悶酒的時候,他們指不定還在哪兒玩泥巴呢。”
月明星稀,清風拂面。
眉心有痣的白衣少年,那張俊美無暇的臉龐上,泛起淡淡的愁緒,苦笑道:“我離開家鄉後,也是像你們這般遠遊求學,只是比你走得要遠太多了,由於心高氣傲,終於狠狠丟了次臉,最後一氣之下,拜在了老秀才門下,當時老秀才名聲不顯,學問也有被視為異端的苗頭,所以我是他的第一個弟子。”
“姓左的,齊靜春,這些人陸陸續續進入老頭子門下,入室弟子,其實不多,老秀才是個事無鉅細都想要說清楚的人,傳授學問,簡簡單單一個道理,三言兩語能夠講解清楚的,他能說上一整天,實在沒有精力收取太多貼身跟隨的弟子。記名弟子,相對多一些,至於不惜自稱文聖門下走狗的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