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陳平安聽得仔細,覺得這個龍虎山和張天師們,的確不錯。

大雨滂沱。

這棟宅子門口的兩座小巧石獅,時不時發出一陣輕微的崩裂聲響。

老嫗站在第三進院子的正房外邊,踩在一條小板凳上,將那盞燈籠掛在廊柱籠架上,燈火昏暗,隨風飄搖。

噗一下,燈火熄滅,原來是裡邊的燈燭已經燃盡。

老嫗咳嗽著重新站上板凳,摘下燈籠,從袖中摸出一隻鮮紅似血的嶄新燭火,若是細看,竟無燈芯,老嫗轉過身背對院子,從頭上拔下一根白髮,猛然插入燈燭中心,彷彿是以此作為燈芯材料,然後老嫗對著燭火輕輕呵了一口氣,燈燭瞬間點燃,放入燈籠之後,再度掛在廊柱上。

這盞燈籠,就這麼微微搖晃,燈火閃耀在大宅之中。

若是晴朗的夜色,必然會惹來飛蛾撲火,就是不知這荒郊野嶺的雨夜之中,它的存在,意義何在。

年輕道士沒有睡意,陳平安小口小口喝著硃紅酒葫蘆裡的烈酒,聽著張山說他之前幾次遭遇妖魔的驚險經歷,陳平安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年輕道士下意識望向視窗桃木劍,鈴鐺安靜,並無異樣。

很快房門那邊傳來敲門聲,原來是那兩位讀書人聯袂拜訪,陳平安手提酒葫蘆,過去開啟門,門外大雨聲勢依舊嚇人,而且歪風斜雨,以至於廊道地面都沒有一處乾燥地方,姓楚的修長書生手持雨傘,一手拎著酒壺,面帶微笑,姓劉的讀書人雙手湊在嘴邊,呵氣取暖,笑道:“楚兄這趟出門,帶了幾壺好酒,如今還剩一壺,說出來不怕你們笑話,我今夜是不敢入寐了,就想著能不能借著酒勁,回去後來個倒頭就睡,楚兄就說獨樂樂不如眾樂樂,若是兩位願意小酌幾口,咱們共飲一番?事先說好,我的酒量是最少半斤才倒,所以你們只能稍稍喝一些,見諒見諒。”

陳平安提起手中硃紅色酒葫蘆,笑道:“我自己帶了酒,你們可以三人分一壺。”

當時給陳平安以及年輕道人撐傘的劉姓讀書人,大步走入屋子,爽朗大笑,“如此甚好,如此甚好。”

楚姓讀書人笑著尾隨其後,將雨傘放在牆腳根,四人圍坐火盆,煨酒片刻,劉姓書生一拍腦袋,“酒杯忘拿了。”

然後他苦笑著望向同伴,“楚兄,我是不敢去拿了。”

楚姓書生笑著起身,無奈道:“若是世間真有鬼神,豈不是不用怕死了?是好事才對。再說了,讀書人腹中自有浩然正氣,想必鬼神也要敬畏幾分,你怕什麼。”

人一多,坐在椅子上的劉姓書生就有了生氣,玩笑道:“我連小小舉人都考不中,說明肚子裡的浩然正氣沒有多少斤兩,當然害怕,楚兄卻是進士之材,遠勝於我,當然可以不用害怕。”

楚姓書生笑著搖頭,大步離去,他的身影很快就出現在對面廂房,然後推門關門,快步走回,拿來了四隻酒杯,酒杯內壁,繪有兩隻雄赳赳氣昂昂的五彩公雞,道士張山接過一隻酒杯,試探性問道:“楚兄,劉兄,這該不會是綵衣國獨有的鬥雞杯吧?”

劉姓書生眼睛一亮,“道長也聽說過我們綵衣國的鬥雞杯?”

桌上燈火不夠明亮,年輕道人便雙指捻住酒杯,將其傾斜,藉著火盆炭火的光亮,仔細觀察著兩隻五彩公雞,感慨道:“大名鼎鼎,大名鼎鼎啊,自然早有耳聞,小道來自北邊的俱蘆洲,行走江湖的時候,曾經見過兩位武林豪客為此一擲千金,借鬥雞來賭博,很神奇,聽說只要酒杯倒入大半酒水,再往杯壁注入一縷靈氣,兩隻公雞就會自行相鬥,不死不休,而且哪怕是中五境神仙裡頭的十境聖人們,都未必看得準勝負走向,所以鬥雞杯只要出了你們寶瓶洲,價格就是百倍千倍往上暴漲,南澗國的那座渡口,綵衣國的鬥雞杯,正是登船的重要貨物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