留心泥瓶巷少年的成長經歷。
崔瀺儘量保持鎮定,但是心中默唸,死定了死定了,老頭子你害人不淺。
老秀才轉換話題,望向陳平安,“有件事,先跟你打聲招呼,你若是答應我再做,我想要在你身上擷取一段光陰溪水,放心,不涉及太多隱私,來作為今夜聊天的開場,你願意不願意?”
陳平安點頭道:“可以。”
老秀才伸出一隻手掌,對著相對而坐的陳平安,抖腕捲袖,很快陳平安四周就浮現出絲絲縷縷的水霧,緩緩流淌向老人的手心,最終變成一隻晶瑩剔透的幽綠水球,老人手掌一翻,手心朝下,在水球上輕柔一抹,那些水流便往低處流向桌面,一幅幅生動活潑的畫面由此在桌上顯現。
李寶瓶瞪大眼睛,滿臉震驚,趕緊趴在桌上,“哇,小師叔,這是咱們遇見嫁衣女鬼的那條山路上,還有我唉!哈哈,還是我的小書箱最漂亮,果然比林守一和李槐的都要好看,他們揹著書箱的樣子蠢蠢的……”
從嫁衣女鬼撐著油紙傘出現在泥濘小路,盞盞燈籠依次亮起,山野之間出現一條壯觀火龍。
到林守一祭出符籙仍是鬼打牆,非但沒有離開女鬼地界,反而被拐騙到那座懸掛“秀水高風”的府邸之前。
最後風雪廟劍仙魏晉一劍破萬法,瀟灑而至,打破僵局,成功帶著一行人離開那裡。
老秀才往桌上一抓,那一段光陰溪流重新匯聚成團,往陳平安身上一推,再度渙散重歸天地。
這一手涉及到大道本源的無上神通,不依靠聖人小天地,不依靠玄妙法器,老人就這麼信手拈來。
李寶瓶只覺得神奇有趣。
崔瀺卻是識貨的,心中愈發驚訝,老頭子到底是怎麼回事,一身聖人修為明明全沒了,為何還能夠如此神通廣大?
老秀才輕聲道:“這女鬼可不可恨?當然可恨,濫殺無辜,罪行累累。可憐不可憐?也有幾分可憐,身為鬼魅,原先本性向善,於朝廷,不但有鎮壓氣運之功,於地方,多有善行善舉,更與讀書人相親相愛,本是一樁美談才對,最後兩兩淪落得這般境地,神憎鬼厭,皆為大道排擠,一身因果糾纏,渾身拖泥帶水,幾輩子都償還不了這筆糊塗債。”
老秀才嘆了口氣,“所以說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是不是?”
崔瀺如臨大敵,不敢點頭也不敢搖頭。
李寶瓶很快進入“上山打死攔路虎”的模式,認真思考片刻,道:“可恨更多。”
老秀才對小姑娘點頭笑道:“那麼可恨可憐,可恨多出多少?可憐又佔多少?”
小姑娘又用心想了想,“合情合理合法,倒退回去,仔細算一算?”
老秀才又笑眯眯問道:“李寶瓶,合法合法,當然不壞,可問題又來了,你如何確定世間的律法,是善法還是惡法?”
小姑娘愕然,似乎從來沒有過這個問題,倒是不怯場,對老人說道:“老先生,等我會兒啊,這個問題,跟上次小師叔那個一樣,還是有點大,我得認真想想!”
老秀才笑容和藹,點頭稱讚道:“善。”
崔瀺看著老人熟悉的笑容,看著聚精會神板著臉的小姑娘,冷哼一聲。
不愧是齊靜春的先生和齊靜春的得意弟子,薪火相傳,一脈相承,就連授業的氛圍,都一個德行!
老秀才難住了小姑娘後,轉頭望向眼神清澈的陳平安,“我以往做學問想難題,喜歡先往壞處設想,今天也不例外,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這句話本身沒有太大問題,但是世間許多自作聰明之人,喜歡擺出眾人皆醉我獨醒的姿態,只談可憐之處,故意略過了可恨之處。”
“有些人則純粹是濫施慈悲心和惻隱之心,加上‘可恨之處’並未施加於自身,故而沒有那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