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繪月讓他詛咒了小半個月,感覺自己已經是半截身子入了土,看見李俊就想按著他抽上一頓。

“敗軍之將,連我這個親兒子他都不保佑,還保佑你?”李俊剝開一粒花生,搓了搓花生衣:“什麼時候走?”

宋繪月站起來,伸開手掌看了看是否有遺漏之處:“子時。”

李俊看向屋子裡燒著的刻漏香,發現離子時也只剩下一個時辰,那神情又不由自主的憂傷起來。

臨近子時,宋繪月換了身乾淨衣裳,新洗過的頭髮梳的整整齊齊,將那頂灰鼠毛的帽子用力拍打兩下,打的蓬鬆起來,扣在頭上,又把頭髮一絲不苟地藏進帽子中。

銀霄展開披風,從後方給宋繪月繫上,跪下一條腿去,將尖刀綁縛在她的小腿之上,藏於裙內,再把裙襬整齊的撒在靴子周邊,不露出絲毫痕跡。

李俊依依不捨地站在一旁:“早去早回。”

宋繪月拍了拍他:“都頭的事不要出差錯,否則饒不了你。”

“錯不了,”李俊撅著個嘴,彷彿是讓人抽去了主心骨,又忍不住道,“一定要趕在過年前回來。”

“別囉嗦,走啦。”宋繪月揹著彈弓,掛著鐵丸,銀霄揹著包裹,開啟門,兩個人迎著一股冷風走了出去。

夜色不明朗,彤雲密佈,寒風緊扯,紛紛揚揚下著大雪,將道路兩旁的野草全都壓倒,兩人踏風而行,一高一矮,並肩走在一起,密不可分。

一路奔出營房,直到榷場,場外已經栓了二十來匹黃花馬,黃花馬之下,是胡家僱來的護衛,各個挎著刀,沉默地坐在火邊取暖。

一個老管家正在清點乾糧,看裝扮,也是要跟著一起走。

胡金玉站在道上眺望,見宋繪月和銀霄聯袂而至,立刻回頭道:“到了!”

虎背熊腰的護衛們握著馬鞭紛紛起身,全都看向了宋繪月,宋繪月面無表情,疾行向胡金玉,而銀霄皺眉掃視回去,殺氣侵人,這一夥人全都別開了目光。

到了胡金玉身邊,宋繪月拍了拍銀霄,低聲道:“回去吧,不要做逃兵。”

銀霄應了一聲,頭也不回的走了。

他一走,眾人全都鬆了一口氣,又見大雪不停,光是站在這裡就是一陣透骨寒涼,便商議馬上啟程。

胡金玉取了根馬鞭給宋繪月,一同翻身上馬,踏著滿地如銀的積雪,往西北而去——他要先將他們一行人護送到代州,那裡有人等著他們,他再帶著一部分人返回,剩下的人由代州前往夏州。

道路難行,雪花似鵝毛似的上下翻飛,一行人剛開始還沉默著,等慢慢熟絡起來,話便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