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衡皺了下眉頭。

他前世跟隨皇帝時日長久,知道這確實是位仁厚又睿智的君主,在接連排除完各種嫌疑之後,英枝的來歷開始有了不可言說的走向,這層他和晏弘都有察覺——這從方才晏弘與他辯駁時的冷靜就可看出來,但單憑英枝幾個“我”字就能將她的來歷扯上君王位置,未免也有些不可思議。

一般人面見天顏都會不知所措,如英枝這般窮兇極惡之人更不能以常理論之,到了此處她是定無活路的,又豈還會在乎什麼稱呼不稱呼?

皇帝責怪她,很正常,但他摸她來歷的語氣卻幾乎是肯定的,皇帝的理由又是什麼?

難道除了沈氏母子仨與沈家之外,就沒有別的人眼紅嫉妒晏家的榮華了?

“唔——”

正思忖間,英枝已經被靖王捏住下頜,一面掙扎,一面眼內頓時射出毒光。

靖王微微揚眉,手下用力,先前指控晏弘時分毫沒露怯態的英枝此刻臉色劇變,卻極力地掙扎起來!

但靖王手掌一翻一轉,沒費什麼功夫便就熟練地從她舌底摳出顆綠豆大小的藥丸!

“……這是毒藥!”

林夫人看到藥丸,即刻辨認了出來!她驚道:“你居然還藏了毒藥?!”

口藏毒藥這種手段往往殺手刺客才具備,哪家的內宅丫鬟還會使這手?!

晏衡迅速地看向皇帝,皇帝這時已自御案後起身,快步走到靖王面前把藥拈在指尖,而後冷眼睞向英枝:“原本朕還只是詐一詐你,這下倒有了真憑實據了!這是打算栽贓完晏弘之後再來栽贓朕一把?讓朕被臣子們忌憚著要卸磨殺驢?!”

英枝怒瞪了他一眼:“這天下江山是周室的!你們高家受周皇恩沐多年,如今你高衍竟敢竊國,我不算計你們,又算計誰?!”

靖王沉下臉,揪住她頭髮將她臉往後仰:“死到臨頭還敢口吐狂言!”

晏衡饒是早有準備,此刻也按不住震驚,他面向皇帝:“晏衡斗膽,敢問皇上何以會看出來?”

“那是因為前陣子洛陽剛好出了些動亂,而朕也正好收到了一些訊息!”皇帝寒臉望向英枝。

晏衡聽到洛陽二字,立時便看向靖王!前陣子靖王所忙碌的豈不正是洛陽軍情?!

“原本一開始朕也以為是你們幾個相互不消停,但方才聽說晏馳也遭了暗算,才察覺了不對,然後就想到了這個。”

皇帝自懷裡取出封信遞給靖王,“那時候也沒肯定,但衡哥兒說到她是郫縣人,這就有意思了!”

說到這裡皇帝冷笑,“哪裡有成心算計卻處處露出破綻來,生怕別人懷疑不到對方頭上來的人?

“若這廝慌慌張張不經事也倒罷了,可她從頭至尾這模樣並未慌亂,再又到了朕面前還要捨命拉上晏弘一把,這明擺著的謊話,衡哥兒都不信,朕又豈會相信?!”

晏衡聽到這裡,不覺俯首。

他委實是在英枝一開始指控晏弘就覺得不對頭了,沒想到這也讓皇帝看了出來。

不過英枝會是前周的餘孽,這層他還真沒有想到,新朝初立,會有前朝亂黨作亂不是什麼稀罕事,但前世裡後期朝堂雖然也有餘孽作亂,卻並未鬧到明面上。

最關鍵的是,當年這個時期,他壓根就沒有聽說過前周還有餘孽鬧出什麼風浪,京外偶有捉到亂黨的傳聞,也都只是傳聞而已。

皇帝既然收到了密信,前世必然也知道有這回事的,他又不曾瞞著靖王,那就說明靖王也該知道有亂黨作亂,然而,他們當年究竟有沒有查出來林夫人的死因呢?

“這到底怎麼回事?這廝是前朝餘孽?……那她如何還敢進宮?”沈夫人才從晏弘被冤枉的激動中平復下來,一時還未能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