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見,看著如此精細栩栩如生的黃河地形圖,不免驚呼感慨,對錢清倒是有些另眼相待起來。

錢清感受著那些或讚許、或豔羨、或嫉妒的眸光,心裡忍不住洋洋自得,面上卻故作正色,開始侃侃而談:“據臣多年觀察,洪水來襲,受災最厲害的便是這些地勢低窪地帶.”

他手指地形圖的幾處地點,“而恰恰就是這些地方,百姓人口眾多,良田分佈眾廣,一旦洪水肆虐,損失就會極為慘重。

所以臣以為,若是我們想辦法將此中游一帶提早填石堵住,上游之水便被截流在此,下游就不會遭遇水患.”

“那敢問錢尚書,中游一帶百姓又該當如何?”

禮部尚書歐陽屹執笏板上前,先向皇上行禮,然後開口質問道。

錢清似乎早料到有人會質疑,不以為意的笑了笑:“歐陽大人顧慮的極是,老臣之前也有相同的顧慮,不過老臣以為,既然無法周全,便只能棄車保帥,不能因小失大.”

“中游幾萬百姓在錢大人眼裡可真是不過螻蟻.”

歐陽屹哼道。

“幾萬百姓與幾十萬百姓相比,歐陽大人不知孰輕孰重?”

“幾十萬人是命,幾萬人的命就不是命?”

“那歐陽大人可是有更好的治水之法?”

“微臣不才,不敢逾距攬了工部的活計.”

眼看兩人吵得不可開交,永興帝輕咳了一聲,適時讓兩人禁了音,龍眼一掃眾臣,開口道:“其他愛卿可有何看法?”

戶部尚書鄭嵩執笏板上前:“臣以為錢尚書此舉甚為冒險,且不說中游幾萬百姓性命堪憂,若屆時圍堵失敗,下游百姓依舊難逃洪澇之災.”

刑部尚書鄒毅隨即跟著執笏板上前:“臣附議.”

永興帝斂眸沉吟,抬眸看向三公之一,也是如今僅剩的一位——榮太傅問道:“不知太傅有何見解?”

榮太傅聞言,只能上前,行禮後恭敬回:“老臣以為,此治水之法還有待商酌.”

錢清聞言,立刻有些急了,此法在他看來已經是這些年所能想到的最好治水之法,他當時一聽就覺得可行,沒想到這幫老匹夫為了不叫他立下這曠世之功、流芳百世,一個個唱衰阻攔,簡直可惡至極。

“皇上,老臣以尚書之位擔保,此法利國利民,還請皇上准許老臣實行.”

錢清跪身,神色誠懇,“黃河汛期臨近,耽誤不起啊.”

鄭嵩和皺毅聞言,互相看了一眼,倒沒想到錢清這老狐狸居然敢以烏紗帽作保,看來這法子他應是有了十成把握。

如此......屆時真的成了,這功可不容小覷啊......兩人不約而同看了眼恭立一側的太子。

太子蕭俊眉目凝肅,神色透著一絲危險。

六皇子蕭紀突然上前,跪在錢清身側:“父皇,兒臣以為,既然沒有更好的辦法,與其坐以待斃,不如放手一試.”

他道,“而且中游幾萬百姓,何以就一定會沒命?我們在堵石截流的時候,便可以開始著手疏散俯近百姓.....”鄭嵩插嘴道:“六皇子許是從未親身經歷,疏散百姓可不是嘴上輕飄飄一句說的那般輕巧,很多人故土難離,任憑你如何勸說,都不肯離開,而且一旦讓他們知曉在中游堵流,會導致他們流離失所,極有可能激起民憤,後果不堪設想.”

蕭紀眸底閃過一抹陰鬱:“所以,鄭尚書的意思,朝廷什麼都不做,即便今年黃河流域極有可能會遭受百年難遇之大降水,洪水肆虐,朝廷袖手旁觀,看著幾十萬百姓受災,四橫遍野,流離失所?”

鄭嵩語塞:“這......”永興帝頗為動容,看著蕭紀頷首,語氣和悅:“紀兒愛民如子,朕甚感欣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