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家的馬車沿著鬧市一路浩浩蕩蕩地向北城駛去。
陳鈺撩起車簾,若無其事地向外張望著。
街上的人對著馬車指指點點,這個時刻出門,定是永寧郡王沒有去蘇家提親。
“權貴就是權貴,百姓就是百姓,什麼情意都不頂用。在權貴眼中,百姓的女兒就只配為妾為婢......”
一個儒生模樣的男子忿忿不平。
另一個儒生卻道:“大丈夫本就不該被兒女私情所困!”
“聽說陳姑娘是被匪徒......”
“官府的人都說了是狼咬的,你別瞎傳。”
營州的百姓被乞戎人蹂躪數百年,緊接著又鬧匪盜,沒過過一天安生日子。家中都有女眷,誰也保不準這事不會落在自家頭上。
一個老婦望著滿車的禮品,感慨道:“你們不懂,做蘇家的當家主母可比當什麼郡王妃實惠得多。”
拿著蘇家的東西想給誰就給誰,蘇老夫人和蘇銘一個臥病一個無能,根本無力阻攔。
“聽說昨日族長夫人去了蘇家。”
“北城那幫人憋著壞呢!”
蘇老夫人向來憐貧惜弱,撿回的孩子也不止陳鈺一個,怎麼單就收她為養孫女?
定是族長提前調教好的,她才討得老夫人的歡心。
陳姑娘剛出了事,族長夫人就著急忙慌地登門探望,這就是實證!
“你們記不記得,自陳姑娘到了蘇家之後,老夫人才開始給北城族人添禮的......”
“......”
聽著眾人的議論,陳鈺滿意地放下了車簾。
難怪劉逸喜歡用輿論造勢,果真好用!
北城族人也該聽到風聲了吧......
......
蘇氏一族是名副其實的書香門第,蘇老太爺膝下六子,族長蘇啟振的父親蘇典為長,蘇銘的爺爺蘇衍行六。
雖只有蘇衍有幸到京城為官,但其餘的蘇家兄弟或多或少都曾在營州擔任過微末文職。
蘇典還一度做到同知的位置,是除蘇衍之外官職最高的一個。他憑藉親弟弟在朝為官的光環,深受營州文人的擁戴。
那時襄王的威脅已除,國事安穩,百姓富足,先帝及眾朝臣開始計議收繳瑞王的兵權。
瑞王為防朝廷對其下手,暗中培植勢力,選拔武將備戰。
蘇典年事已高,首當其衝被替換下來。
朝廷對瑞王威壓日盛,為防其在朝中安插眼線,凡營州士子概不錄用。
蘇典深感族人前途渺茫,不出一年便鬱鬱而終。
蘇氏一族也跟著走向沒落......
蘇啟振接任族長後,仍秉承其父讀書出仕的抱負。族人窮困日甚一日,只得變賣房產,遷往常受乞戎人襲擾的北城居住。
自此,才有了南城蘇家和北城蘇家之分......
雖知族長家清貧,可遠遠望著那座破舊不堪的灰瓦院落,陳鈺心中還是震了一震。
院牆像是新近修整過一番,破洞處被碎石填塞著,石塊間的泥土還未乾透。缺了一角的門樓上殘留著斑駁的紅漆,兩扇木門搖搖欲墜。
馬車緩緩停下,一個半大的小廝飛奔進去報信。
片刻之後,一群高矮胖瘦體型各異的婦人簇擁著陳氏到門口相迎。
她們皆是家常打扮,臉上洋溢著熱情的笑容。只是在見到陳鈺那一刻,立時便忸怩起來。
聽陳氏說蘇家養女貌美和善,初見之下性情尚未可知,單看容貌和這通身的氣派,只覺尊貴逼人,不敢輕易靠近。
連丫頭小廝們的穿戴,也宛若大戶人家的公子小姐......